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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咬牙,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陈舷,喘了几大口粗气,就好像陈舷是她什么仇人。

陈舷很无辜地站在她火烧一样的视线里。

他这会儿脑子也有点宕机——他自己都反应不过来,老陈居然把遗产的一大半都给他了。

好魔幻。

陈建衡看不下去了:“行了吧你,有完没完!自己家做过什么事不知道是不是?你到底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家老陈是对小舷愧疚了,心虚了!噩梦做多了他害怕了自责了!他害怕以后遭报应,害怕死了以后损阴德!所以他把钱赶紧都给陈舷,他就是怕遭报应!会这么早死,不就是他的报应吗!”

“心虚什么,报应什么!?当年那都是应该的!”方真圆气急了,目眦欲裂地指着陈舷,“还不都是他——”

“姐!!”

方家小舅舅窜了出来,赶紧一把抓住她,把她按住了。

“方谕!”他竭力地挤眉弄眼几下,小声说,“方谕还在呢,姐!”

方真圆瞳孔一缩。

她一下子没了声音,转头瞥了眼方谕。方谕站在人群后头,抱臂望着他们。和他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方真圆又赶紧别开眼睛,冷汗都流了几滴,脸上不合时宜地闪过一片惊惧。

“……”

方谕眯了眯眼。

“那也不对!”他外公紧接着又嚷嚷起来,“不可能!怎么可能都给陈舷,陈舷这十多年来什么都没给他,没养他老,也没有买过什么回来孝敬,更没为那些破事认过错,凭什么都给他!”

陈建衡一听这话,气得差点蹦起来,指着老天破口大骂:“还要陈舷养老!?你摸摸你闺女的良心!配吗!他俩也配!也不怕天上降下道雷把你们劈死!你他——”

“够了。”

陈舷出声打断。

陈建衡嘴皮子哆嗦两下,不情不愿地住嘴,回头看他。

陈舷朝他惨然地笑笑,望向方真圆。

“看不惯我,我理解。”他说,“可是这钱,我也不愿意给你。”

方真圆死瞪着他,紧抿着嘴咬紧牙,眼底烧着一片恨火。

“不用这个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看我很不顺眼。你觉得是我拐跑了你儿子,是我害得你家庭破碎。“

陈舷说,“我听说过一点了,老陈好像特别后悔,是不是?”

“他活该。”

“你也活该,你俩就该跟我一样,每天一到晚上合上眼,就全是那些破事。好好的一辈子全被毁了,每天药吃的比饭都多,明明眼睛盯着表,可一个没看住,突然一个下午、三四个小时,就那么没了。”

“你想要钱,可以啊,你去跟方谕说。”他朝着方谕扭扭头,“你告诉他,为什么你们家老陈心虚的不行,为什么这些年这么后悔,为什么早早就立遗嘱,恨不得全身家当都给我,为什么这么极端地要给自己找点安心。”

“你告诉他为什么,去让他出钱给你打官司。”

陈舷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你去告诉他,我去过哪儿。”

方真圆不说话了。

她脸色惨白,脸上再没有对他的什么恨和不甘。她瞳孔闪烁颤抖,不敢回头,只剩慌乱。

陈舷笑出声来。

他突然无比痛快。

方谕发怔地看向陈舷,然而陈舷只是朝他笑笑。

他把老方家每个人心虚的模样收进眼底。

“都知道对不起我啊。”

放下这么一句话,他转身就走。

“陈舷!”陈建衡叫他,“陈舷!!”

陈舷没停下,也没回头。他毫不犹豫地走出殡仪馆,朝着外头的大路决绝地走出去。

陈建衡追了出来。

他抓住陈舷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陈舷!”

陈舷停了下来。他回头,一双眼睛通红充血,满是亮晶晶的泪光。一滴泪恰好从他右眼眼角淌了下来,在风里顺着脸颊流下。冬风在呼啸,陈舷惨白得像要被风吹走,消散。

陈建衡突然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哑在了那儿。

“……你先别走,”他干巴巴地说,“后面肯定还要走手续,你不能走。”

陈舷苦笑起来。

“让我走吧,”他声音沙哑,“我求你们了,行吗。”

“钱呢?你爸……老强给你留的钱,你不要吗?”

“我不要了。”陈舷说,“随便吧,爱给谁给谁。”

“你刚刚不是还说……不给方真圆吗?”

陈舷沉默了下。

“……让我走吧。”

他最后惨淡地这样说,声音越来越小,湮没在风里,“让我走吧,可以吗。”

陈建衡哑口无言。

他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陈舷转身走了,慢慢地,一步步摇摇晃晃的,带着一把消瘦得支离破碎的病骨,漫无目的地离开。

他走出殡仪馆,在路边拦了辆车。

身后响起开门声,有人急匆匆地跑了出来。陈建衡回头,看见面色焦急的方谕。他看见陈舷,也高喊了一声,跑出来几步,可陈舷头都没回一下,钻进了那辆出租车里,扬长而去。

方谕追了出去,可没跑几步,出租车就没了影。

陈建衡表情复杂。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拿出一根,点上了。

方谕转过身来,几步路他跑得气喘吁吁。那一头造型很好的卷毛,在风里被吹成了鸟窝。

风真大。

陈建衡没来由地,突然这样想。

方谕问他:“他到底去过哪儿?”

方谕的眼睛也通红,神情狼狈得不像样,声音也哑,看样子是刚刚在里面问过旁人。

“……”陈建衡沉默了瞬,“你妈怎么说的?”

“你别管她,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陈建衡没回答,只是用力地吸了口烟。

他呼地吐出一大口白花花的烟气。

“他不让我告诉你,”陈建衡只说,“但我能说的是,方谕。”

“陈舷还真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有些刀子,看着是捅到你身上了,但其实是为了让你跑快点,因为后面还有两把枪。”

陈建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叼着烟,转身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地往殡仪馆里走回去了,简直跟十几岁时候的陈舷一模一样。

突然,一辆出租车刺啦一下子停在殡仪馆门口。

车子来势汹汹,方谕一怔,回头望去。

陈建衡刚拉开门。闻声,他身形一顿,也回过脑袋。

出租车上,副驾驶的门被匆忙拉开。

下来的并不是陈舷。

一个带着银框眼睛长相斯文的男人,很不斯文地从车上跑下来,一脸狰狞地朝他们冲刺过来。

陈建衡一愣:“小白?”

谁?

谁是小白?

方谕并不认识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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