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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呢?现在他什么样?他被你们摧残的,年纪轻轻就进ICU——你去看看,你敢不敢去看看?”方谕指着医院的方向,小臂一阵阵发抖,“你不是见过他吗?”

“他小时候多能跑能跳的一个人,你去看看他现在!坐都坐不起来了!他连看我都不敢看,他一直在发抖!全是你们害的!”

“你还有脸叫我去给方真圆想办法?你明不明白,她是杀人犯!她就是个杀人犯!”

方老头嘴唇嗫嚅半晌:“不是没死吗,再说她是你妈!”

“我不认她了!”

方老头脸色一青,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方谕抓住他手臂,反手把这一巴掌还给了他。

方老头嗷一嗓子,跌倒在地。

他大叫起来:“你打我!?”

“我都想杀了你们全家!!”方谕赤红着眼朝他喊,“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吗!有吗!?”

方老头浑身一震。大约是看出方谕是真心有杀心,他一哆嗦,居然没再敢说话。

方谕深吸一口气,稳了稳神。

“我告诉你,方宁学,”他说,“我恨死你们了,我就是不认你们了。再让我在医院看到你们,或者又来刺激陈舷……我不保证,我能干出什么来。”

“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

“我已经找人算过了,方真圆至少多赚了客户三百多万。这是合同诈骗罪,再算上那个林剑宇的破事,她最少也要十年,等判决下来,除了罚金,肯定还要退钱,你先想想到时候这笔钱怎么解决吧。”

“我不会帮你们的,”方谕说,“你们欠陈舷的。”

说完这些,他转身就走。

方老头在他身后身形晃悠两下,扑通一下坐在了那儿。

他这次却没哭没闹,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不远处,绝望地流泪。

方谕径直往外走。

好像有块石头压在心上,他心口沉重。刚出警局门口,忽然,眼前一晃。

他一转头,看见了陈桑嘉。

她靠在一排共享单车边上,侧着身,怀里挎着个大包。她脸色是病态的一片青白,上身穿着廉价的厚重羽绒服,腿上是双把消瘦腿型绷得很紧的牛仔裤,已经洗得发白了。

她微微扭头,望向方谕,眼神十分复杂。

方谕顿在原地,沉默很久。

陈桑嘉站着的那块地方,后头是面墙,墙的后面就是方老头刚刚拉着方谕说话的地方。这世界上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方谕心里哑然一片,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又到底有没有听到。

方谕低下头,退后半步,弯下膝盖,朝她沉沉跪了下去。

他将脑袋都磕在地上,原本高大的人,成了几乎要低进尘埃里的矮小一团。

他对着她,深深地、用力地,磕了三下脑袋。

第63章 赔钱

快到中午了, 早春的春阳高照,春寒料峭的风吹得头顶树枝微晃。江城没那么容易暖和,倒春寒的风吹进脖子里, 方谕冷得一哆嗦,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他手里捏着陈桑嘉刚递过来的纸,往脑门上点了几下, 点下来一片猩红的血。

他磕头磕出血了。

把纸折了几下, 方谕又擦了擦脑门。他疼得微微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

一杯薄荷柠檬水忽然被递到跟前, 一块儿被递过来的还有一根吸管。

方谕懵了下,抬起头。

陈桑嘉拿着这杯薄荷柠檬水,正往他跟前递。

“拿去吧, ”她说,“刷的你的卡。”

方谕忙接了过来, 说了谢谢,还对陈桑嘉点了两下头。

方谕肉眼可见地紧张, 脖子都耸起来, 像个鹌鹑似的。他把水捧在手里, 没插吸管,手指在杯壁上来回摩挲了几下。

陈桑嘉坐到了他身边。

他们坐在一张长椅上。这里离公安局已经有一段距离,是这条街的另一边。他们身后是一条美食商业街,行人正来来往往。

陈桑嘉握着薄荷水, 也没喝。她望着远处斜斜又斑驳的树枝影子发了会儿呆,问了句:“粥粥身边,有人吗?”

她一发话,方谕立刻绷紧后脊骨的骨头,像上学时候似的正襟危坐起来。

“有, 我,我把我秘书留在那里了。”

“是吗。”陈桑嘉淡淡应了声,“那就好,他离不开人的。”

她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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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谕保持紧张了须臾,偏头看向她。和方真圆一样,陈桑嘉也披头散发,眼眶也微红,但她青白的眉眼间是真切的疲惫,是一片对自己的孩子的担忧。

方谕往她手边瞟。

陈桑嘉的包放在另一边,那真是个很大的包。

陈桑嘉拿起手上的薄荷水,往脑门上贴了贴。

“你怎么把她抓进去的?”她问。

……

她真的听到了。

“老陈的公司账本有漏洞,我查到他们以次充好了,所以就报了案。”方谕说,“这件事如果能查出来,方真圆就要被多判刑。”

“是这样,”陈桑嘉呢喃,“所以才能把她抓进去。如果她没犯错,实际上也就不能把她怎么样……”

“也不能这么说,警察那边查到了通话记录。林剑宇的事,他们本来也要审她。”方谕忙说。

“可实际上判不了多少年,不是吗?”

方谕无话可说。

“如果,”陈桑嘉问他,“如果老陈公司没有背地里这件事,如果实际上你不能把方真圆怎么样,你会怎么做?”

方谕望着她的眼睛,望着一位母亲苦涩的双眼。

他合眼,认真回答:“把所有有关的人叫到一起,一口气都弄死以后,确定世界上没人能再威胁他,把能照顾他的人安排好,再去自首。”

陈桑嘉怔了瞬。

方谕睁开眼,望向她:“我是认真的,阿姨。”

在说这些时,方谕的确有双认真的眼睛。

陈桑嘉愣了会儿,笑了声出来。

“好吧。”她说着,低头望着脚下,“粥粥这些年,一直在唠叨你。”

方谕愣住。

“有时候他犯病,就会问我,小鱼呢,小鱼去哪儿了。”陈桑嘉说,“他总问我,然后又说,小鱼说要给他买生日蛋糕,小鱼被他妈赶下去了。”

“他好像总把日子记成他十六岁生日那天,还有要过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我知道,那天你肯定跟他发生什么了,但他一直不告诉我。心理医生说,能记得这么深,受了这么大的折磨还忘不掉的,甚至对他来说,时间还时不时的停在那一刻不动,那一定是对他来说刻骨铭心的事。”

“可他不跟我说。老陈把他养得不好,养得什么话都不肯往外说了,养得总是怕别人担心他。他总说他麻烦我,可世界上哪儿有儿子会麻烦妈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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