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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好安置漂泊在外的前辈们。
也只能先委屈它们待在戒指里面,回家之后,他们一定会好好安置的。
不知过了多久,奉湘收回前辈们的动作随着九州鼎的缓步慢了下来。
此时,整个三十三号展厅几乎都空了。
“前辈?”
奉湘一回头,差点撞到突然驻足的九州鼎身上,好悬最后一刻停住了。
他从后面抬头一看,便知晓对方为何停下。
在九州鼎散出的金色灵光之下,空荡荡的展馆中,一声声痛苦的呜咽渐渐响起,那是连奉湘都能听到的声音:
“我讨厌那些洋人,他们把我分成好多块,我好痛……”
“你要记得你的家在哪里,家不在这里。”
“家里还在打仗吗,家里还好吗,家里的人还活着吗……”
“我想念主人书斋外的竹林,风吹过的声音……”
“呜呜……我不喜欢那些洋人来碰我,他们把我的花纹都涂掉了……”
“就要龙图腾,我们家就用龙图腾,凭什么要我改掉……”
“阿姐……我好恨啊……”
“我想回家……”
“我好想看家里的梅花开得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阿姐……我好想你……”
“阿兄,你怎么还不来……”
“阿兄……阿姐……接我们回家……”
……
白发青年的身影几乎要消融在幽微灯火中,而祂目光所至的前方,挂着一幅画,一幅不完整的画。
那幅画被裱在木板上,连题跋都已被裁掉,就这么随意地放在那里。
带着甲骨文纹路的金色灵光没入古画中,一个穿着典雅宫装的女子自画卷中蹒跚落地,整个人倚靠着墙不断喘着气,裸露出来的脖颈和手腕处是如同刀斧砍过般的伤痕,狰狞地蜿蜒在祂暖色肌肤上。
祂扶着画卷慢慢站起,回头正撞进一双流动着金色文字的凤眼中。
“阿兄……?”
即使从未见过面,祂也在对视的那一瞬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激动之下没能站稳,本就无力的身子瘫软下来,正好被瞬息而至的白发青年揽住。
“您是……阿兄……对吧?”画灵哽咽道,“我听阿姐提起过您。”
“阿兄,我好痛啊……我们好痛啊……”
白发青年垂头,眼镜绳子滑落肩头:“往后,不会再痛了。”
属于九州鼎的灿金色灵光散落下来,画灵脖颈、手腕、脚腕处的伤痕逐渐被金色华光抹去,与此同时,木板上被分成几段的画也逐渐还原成原来的模样。
奉湘仰头,假装自己没有落泪。
看到女史箴图被分割成这副模样他没有哭,现在画卷逐步被修复,他怎么能在画灵面前没出息地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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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气息……阿姐?还是阿兄?”
“是阿兄,是阿兄来了!”
“阿兄,你来接我们了吗?”
“阿兄,你是阿兄对吧?你和阿姐的气息一模一样!”
“阿兄……我能回家了吗?我们能回家了吗?”
……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展厅中响起,比起即使拥有灵识也静默无声的礼器,相对年轻的古物们要活泼许多,它们仿佛看到了回家的希望,一声声呼唤着扶着女史箴图画灵的青年。
白发青年修复好画灵的伤痕,将祂重新送回画中。
“嗯,我来接你们回家。”
九州鼎温柔一笑,笑容不似之前黏在祂面上的模样,而是源自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哪怕是一张身份卡,里面也蕴含着九州鼎真实的情绪。
李昭明按着心口的位置,镜片下的桃花眼底满是叹惋。
应该早点来的。
奉湘在古物们的声声催促中收回了所有的展品,到现在,这个专门用来展示华洲古物的展馆彻底空了。
他抚摸着手上漆黑的戒指,低声说:“这里还有一个九十五号展厅,还有……”
收回的古物告诉他,它们还有更多同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仓库里,堆积在一个个狭窄的箱子中。
因为受损严重,它们没有展示的机会,也不被允许故乡来人修复它们。
“走吧。”
九州鼎目光依旧温和,刚刚一瞬间的波动仿佛奉湘眼花,没人知道祂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专用来展出华洲瓷器的九十五号展厅内,格子间的瓷器骚动起来。
大维德花瓶发出一道不符合自己外表的粗犷声音:“是我感觉错了么?我怎么觉得有很熟悉的气息走近。”
剔红滕王阁雕盘一个立起:“你没感觉错,我也觉得很熟悉……就好像在家里一样,有点像……阿姐?还是素未谋面的阿兄?”
“当然熟悉,刚刚有个小娃娃从门外过去,那小娃娃来了不止一回,似乎是现在的官家人。”高台上的格子间里,青花如意抱月瓶努力把自己从一堆沉睡的同类后挤出来,“我以前在皇宫里见过官家人。”
“你小心点,别摔下来了,这边的蛮夷人可不会修。”
“就是,好不容易醒过来,我们至少要等到家里来人接我们回去。”
“碎也要碎在家里,在这里可没人在乎你。”
“说起来,最近这些年来看我们的娃娃们,一个比一个俊了。那身板可比当年强壮多了。”
“对极对极,咱家的娃娃们这日子也过得好起来了,从前的那些娃娃们,瘦成什么样了。”
“先前从门外跑过去的那娃娃,身手不是一般的好,之前他来看我,我听着他还想着要把我们带回去呢。”
“来看我们的娃娃,谁不想我们回去啊。”
“哎,以前有个来看我的娃娃,恨不得把这玻璃打碎带我走了。”
“我看着他们哭,我也忍不住,老夫可是几百岁的器灵了。”
“要是没有锁灵结界就好了,我们说不定能化出人形,自己跑回去。”
“没有结界,我们哪里还醒得过来,怕不是早就意识消散了。”
“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变化,最近咱们醒来的同伴是越来越多了。”
“就算还有意识,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我们是被抢过来的,哪里还记得回家怎么走。”
“可以走啊,我们能逐渐醒来,不正是因为家那边传来的灵光么……跟着那个感觉走,说不定能回家。”
“但我们过不去啊。”
“要是能跨过结界,家里怎么也有前辈来接我们了……”
……
苏醒的瓷器们起先调侃着同伴,中间谈论起家里来探望他们的娃娃们,到最后提到来时路,语气里逐渐带着真切的哀伤。
它们离开家实在太久了,久到它们几乎要忘记来时的路。
天青色的花瓶低声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