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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再想起林卓时,便连那一丝恨意也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厌烦。
有些缘分强求不得。
没有爹的这十年,她都挺过来了,余生有没有爹,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与林卓就此当个陌路人,以后狭路相逢对面不识,更不必知道生老病死。
“我不恨你,恨你多累呀。我每天都要上山采药,回家炮制草药,我忙得连睡觉的功夫都没了,哪还有时间恨你?多谢您担忧我,只是我现在过得挺幸福的,您委实是多操心了。”
林卓再次一怔。
与他来之前的种种设想不同。他以为他的女儿会满面欣喜地迎接他的到来,肯定也会埋怨他这些年的冷漠以待的,但女子大都胆怯懦弱,害怕被抛弃,他相信他的女儿最终还是会在他三言两语之下,无比感动地跟着他回洛京的。
可这几番言语交锋,他才发现自己想当然了,他的女儿竟被养成了这般牙尖嘴利倔强不饶人的模样!
林卓终于肯正眼瞧一瞧林雾知了。
可这一瞧却深深蹙起了眉头。
却见林雾知面色苍白削瘦,身上穿的粗布麻衣也晃晃荡荡的——显然她比以往瘦了一大圈,衣服才会穿成这般模样。
林卓心中若有所悟,莫非知知对她的亡夫用情至深,于是茶饭不思?
若果真是如此,裴家大公子登门向知知提亲这事,恐怕就难办了……
…
…
与此同时,洛京的裴府请来一位享誉全国精通命理的老道士。
兰橑院为了迎接这位贵客,不仅将院子里里外外清洗了几遍,还用沉檀熏了一天一夜,以使满院都是洁净之香。
正厅内,裴老夫人眯着昏花的眼,双手压在紫檀嵌玉杖上,微微探过身聆听,不敢错过老道士任何一句话。
“大公子自出生,浑身就熊熊燃烧着七罪业焰,大国师为他起名为‘湛’,便是强行为他的命格添了水,又令他住在四面环水的宅院中,也是想以水来化解这七罪业焰。可随着大公子长大成人,业焰也愈发高涨,绝不是通过改名,亦或是调整庭院的风水布局才能遏制的了,必须寻得天命之人相助,余生才可平安无事……”
老道士话音才落,裴老夫人手中的紫檀嵌玉杖就连连敲点在地砖上。
她叹了口气,敬佩地道:“仙长这番话与大国师所言极为相似,这些年我孙儿虽然身强体健,好似并无异常,但我却因这数句批命无法安宁……听仙长这一说,原是那业焰会夺我孙儿性命?仙长可否算出那位天命之人如今身在何处啊?”
裴湛垂着眼睫,缓缓端起茶杯,神色平淡地饮了一口顾渚紫笋茶。
他身侧的老道士顿时低咳一声,而后颇为仙风道骨地捋着胡须,叹道:“老夫人稍安勿躁,容我算上一算。”
说着,老道士闭目掐算起来。
裴老夫人顿时大气也不敢出,直勾勾地盯着老道士掐算的手指。
屋内香雾缭绕,飘渺幽静。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老道士终于掐算完毕,猛地一睁眼,说道:“妙啊!启明之星竟然早就与大公子有了姻缘纠葛,如此一来,七罪业焰即可迎刃而解!”
一瞬天堂,一瞬地狱,莫过于此。
裴老夫人不由惊得握紧手杖,连忙站起身道:“劳烦仙长速速说来!”
她活了大半辈子,只两大忧愁,一是裴湛弱冠之劫,二是裴湛迟迟不肯娶妻,谁知今日,两大忧愁同时消解。
裴老夫人乐得都要开花了,一脸欣慰地叹道:“我们裴家终于要有后了!我也总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老道士却哈哈笑道:“老夫人啊,此事无需问贫道,大公子已然上门提亲,想必裴府不久之后就会喜迎佳人啊!”
裴老夫人又是一惊。
她不由焦急又茫然地看向裴湛:“你何时提的亲?我怎么不知?”
裴湛微微蹙眉,仿若才想起这回事,忙站起身,恭手行礼道:“祖母前些日子要我三月之内必须娶妻,否则就将我、大伯和爹三人赶出家门。”
裴老夫人冷笑:“你们爷仨比着清心寡欲,连个妾室通房都不肯收,我一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迟迟抱不着重孙,若再不赶你们走,恐怕会被气的少活几年。”
裴湛轻轻叹息,继续道:“劳累祖母为我烦忧,倒是我不够孝顺了。故而在祖母提出此事之后,我辗转反侧,决定早日成婚,了却祖母的心愿。就将祖母
赠与我的女子画卷,仔细翻看了一遍,觉得其中一位女子颇合眼缘,便上门提亲了。”
裴老夫人一时张口结舌。
不知该夸裴湛太有孝心,还是该骂裴湛对婚姻之事如此敷衍了。
可偏偏这敷衍歪打正着了,裴湛提亲的那个女子竟然是启明之星的命格。
“木生水,多木含水则生雾,因启明星之命格,必然知晓破解迷障之法,贫道猜测,大公子的未婚妻,姓林,名雾知,也不知贫道猜的对不对?”
老道士缓缓摸着胡须,言辞虽谦虚,但神情却是满满的笃定。
裴湛配合地露出讶然之色:“仙长果真有大才!那位女子正是此名!”
第30章 冲动父女之情已僵硬如冰
“我怎么不记得那些画像中有一个姓林的女子?”裴老夫轻轻摩挲着手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裴湛应答如流:“许是祖母忘了?那女子的画像还在我的书房。”说完,侧身吩咐耿五把画像拿过来。
耿五一脸欲言又止,但还是视死如归般离开了正厅,前往书房。
真不明白林雾知这个女子究竟给这对双生兄弟都灌了什么迷魂汤?
崔三公子为了她,迟迟不回洛京,简直给足了贼敌派人刺杀他的时间。
大公子更是特意把林雾知的爹调到洛京来,然后又是亲自登门提亲,又是请来一个神棍糊弄老夫人……
疯了!全都疯了!
林雾知若是嫁进门,完全可以预想到裴府以后的血雨腥风……
耿五心里这般想着,却脚步不停地把画像取了回来,递给老夫人一观。
这副画像自然是裴湛画的,还特意改了画技伪装,免得被裴老夫人认出来。
裴老夫人本是不甚在乎的。
她这一生阅美无数,从江南烟雨里走出的纤柔闺秀,到北地风沙中磨砺出的明艳胡姬,什么样的国色天香没见过?久而久之,她也养出了挑剔的眼光——胭脂厚了嫌俗,粉黛淡了嫌寡,便是对因妩媚盛宠的贵妃娘娘,也能挑出不喜之处来。
可当这幅画卷徐徐展开时,裴老夫人捻着画轴的手猛地一顿——画中的少女未施粉黛,却明眸如水,顾盼生辉,眉宇间充斥着鲜活的朝气,便是再冷漠的人见了她也会心生喜爱,想要与其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