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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残忍,清脆中带着点哑,明显是小孩子的声音。

他胆颤地睁开眼,发现这人正垂头看他,身量似乎……比他还要矮上一截。

他也终于看清这人的面容,的确是个小孩,眉眼是脏血污秽挡不住的稚嫩,脸庞清瘦异常,嘴唇却肉嘟嘟的,可惜颜色青白,没有丝毫血色。

一个看着年龄比他还小的小孩,身上怎么带着那么重的杀伐气。

他想不通,表情也变得呆愣。

这反应引得那小孩不满,眉头都皱了起来,小孩又盯了他一会儿,低头从腰间翻出一个碎花布袋,手伸进去,再出来时,掌心多了两块碎银。

银子!

可以拿来买包子、馒头、棉袄和鞋子的银子。

他目光发直,口水快要留出来。

他的反应似乎取悦了对方,小孩把手往他面前凑了凑,问:“想要吗?”

想!很想!

可他不敢说,只谨慎地注意着那小孩的表情。

“我知道你想,”小孩说,他收起银子蹲下身,抓了几个铜板递到他面前,“你给我去买两样东西,我就把银子给你。”

他不敢应,沉默着。

余光扫见这人的左手攥着一把匕首,他沉默的这两息里,刀刃已经转向他。

他有预感,要是敢拒绝,这匕首下一瞬就会架到他脖子上。

无论这人说的是不是真话,他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含着嗓子里的血问:“要买什么?”

“纸钱和酒。”

像是要祭奠什么人,他不敢问,只应声说“好”。

下一刻,几枚被捂得带着些温热的铜板掉到他手心。

还不等他爬起来,小孩又开口。

“子时之前回来,否则,我杀了你。”

第5章 永远都不去那里

他不是没想过逃走,可纠结半天,还是没有足够的胆量。

只得半夜敲响店家门,买了一沓黄表纸,提着一壶酒,往破庙走。

天是越来越冷了,不知道后半夜会不会下雪,他回到破庙时,他手脚已经完全冻僵了。

破庙里死寂得要命,雾蒙蒙的黑暗里亮着一点豆大的火点,就着那点微弱的亮光,他隐约辨认出盘坐在火堆旁的人影。

眼看火苗下一刻就要熄灭,他顾不上冻得生疼的手脚,拽了把脚下的干草,一跌一撞地冲过去,叠放在一堆火星上。

他眼睛紧紧盯着时有时无的火苗,一时间忘了害怕。

等火焰重新有了生机,他才意识到,自他回来到现在,那小孩始终不曾动过。

不详的预感漫上来,他转身查看端坐着的小孩——双眼紧闭,双唇干涸,单薄衣襟下的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

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他小心地凑上去,食指往小孩人中探,想试试那处有没有呼吸。

可他手刚碰到皮肤,小孩一直紧闭的双眸突然大睁,漆黑的瞳仁映着跳动火光,瘆人得紧。

他呼吸一滞,下一瞬,后背就狠狠撞到地面。

他整个人都仰面按倒,不等他挣扎,就脖子一凉,马蜂蜇似疼痛瞬间连成一条线。

不久前看到的那把匕首,最终还是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我,是我!”寒意从脚底蹿到头顶,他怕得话都说不利索,“我买了纸钱和酒,回来。”

表明了身份,匕首却没有收回的意思。

“现在是什么时辰?”小孩问他。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速度却慢了下来,气势也只是表面看着足,实则带着无法忽略的疲累。

他怕这人一不小心失手真把他杀了,于是拿胳膊抵着这人的胸膛。

这一抵,才发现这人穿的竟然是单衣,皮肤的温度透过单衣传出来,热得灼人。

这样冷的天,温度还这样高,怕是发了高烧。

可如今他顾不上这人发高烧与否,只想着保全自己的性命。

“我来的路上,听到更夫喊,说是到了戌时,”他僵着脖子不敢动,“我是在子时之前回来的。”

听到这,那把匕首才从他肉里抽出去。

他哆嗦着手去碰泛着疼的地方,摸着了血,温热湿润,肯定不是匕首原先带的。

那小孩捡起纸和酒,又从火堆里抽了个带火苗的木棍,踉踉跄跄地往庙外走。

他的胆子经过死里逃生养得肥了些,只犹豫了片刻,好奇心便占了上风。

确定刚引燃的火一时半会灭不了后,他也摇摇晃晃起身,跟了上去。

他找到人时,对方刚对着长天跪下,掀开酒壶的盖。

小孩有点笨拙地拆开拴着黄纸的草线,抽了一张就想点燃。

他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按住对方的手。

“你是要给去世的人烧纸钱吗?”他问。

小孩跪着,只能抬脸看他,沉默着点头。

这双黑沉沉的眸子没了初见时的木然肃杀,只染上了同冬日夜色一样的冷与痛。

他被这样痛的神色刺得一怔,有些不敢想象——

他还没出生就没了父亲,母亲据说是在他两岁时病逝的。

当时的他还不记事。

等再大一点,他总被同村的小孩嘲笑没爹没娘,当时觉得难受,只埋怨他们怎么那么早就死了呢。

就连逢年过节给他们烧纸钱,心里更多的也是怨愤。

他真正懂得生死,是在大旱的这两年,前段时间还活生生的人某一天突然无声无息了,然后被推进火里,烧得只剩下灰。

死,便是从这世上永久的消失,除了还念着他的人,别无痕迹。

面前的小孩至少比他小上两三岁,他不敢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苦与痛,要一个顶多十一二岁的小孩,参透“生离死别”这四个字。

“是给父母的吗?”他又问,同时垂下脑袋在地面上寻找,找了个约莫手指头粗的树枝,塞进小孩满是干涸血迹的手心。

小孩没回答他。

他知道自己问得有些超过了,便没追着不放,只是说:“我村里的长辈说过,纸钱直接烧那边很难收到,你得在地上画一个带缺口的圆,借它把阴阳两个世界连接上才行。”

小孩半信半疑,沉默了一会儿,应该是更怕不照做的话,那边的人收不到,于是听话地划了个带缺口的圆。

随后抽了张黄纸点燃,放进圆圈。

他在一旁看着,循着记忆,用黄纸折了个元宝递过去:“这是金元宝,更值钱,烧过去能花更久。”

小孩抿着唇接过去。

他想了想,把折法教给他,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他准备回到破庙里面取暖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低低的呢喃——

“小天,我逃出来了,你可以放心了。”

“你不是说等长大了,一定要尝尝酒是什么味道的嘛,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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