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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
“我外公去世前,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有一天早上,他突然精神很好,拄着拐杖坐到门口的台阶上晒太阳,过了没两个小时,人就去世了。”吾掠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们那儿土话叫返阳,书面一点,叫回光返照。”
这下蒋宜周懂了,这个词他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见过,头一次在现实生活中听到。
他静了好一会儿,努力平复情绪,可嗓音还是无法自控地颤抖:“你在胡说什么啊?”
医生不是都说了,坚持坚持的话,还能撑一段时间吗?
“他想见的人都在。”所以可能心里的那根弦就松了,吾掠没细说,只拍了拍蒋宜周的肩,“回病房去陪着吧,有任何消息医生会主动告诉你的。”
蒋宜周刚想走,却停住了脚步,回头,眼神无助:“你刚刚只是随便说说的,对不对?”
他虽然这么问,但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吾掠几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我不该乱说。我陪你去找医生。”
最后,蒋宜周还是回了病房。
病床上的周勤勇正低声说着什么,蒋惜文只不住点头。
见两人进来,周勤勇温和的目光落到蒋宜周身上。
“让我和周周单独说说话吧。”
蒋惜文笑着起身,背对着周勤勇的角度,蒋宜周注意到她瞬间就红了眼眶。
于是蒋宜周原本就沉到底的心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更加窒闷。
原来……妈妈已经有了预感,那么,爸爸想必对自己的情况也很清楚。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父子俩,蒋宜周坐到病床边,轻轻喊了声“爸爸”。
周勤勇抬起冰凉瘦弱的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声音缓慢:“周周是不是讨厌爸爸了?”
第62章
蒋宜周连忙摇头:“没有。”
周勤勇有些无奈:“明明有心事,却不跟爸爸说,还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可不像你。”
蒋宜周红着眼睛,努力挤出笑容:“那些都不重要,现在您才是我们家最大的宝贝,乖乖养病就好。”
“我们家的宝贝一直都只有你一个。”周勤勇摸了摸他的脸,“是不是还怪爸爸骗你?”
蒋宜周不想哭的,可人就是这样,就算自我调节,努力挤压成只剩指甲盖那么一点点的委屈,只要被亲人关怀一句话,就能发酵膨胀,堵得心口喉头透不过气来。
他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您是想要找回亲生儿子,才骗我的吗?”
周勤勇微凉的手擦了擦他的眼角,叹息:“因为爸爸是个胆小鬼,而周周长大了。爸爸做不到的事,只能依靠你。比如找回你哥哥,比如……以后照顾你妈妈。”
蒋宜周咬牙忍着眼泪,摇着头几乎语无伦次:“妈妈只有您才能照顾,您要努力好起来,我一点都靠不住。”
“爸爸相信你。”周勤勇虚弱地笑着,“你看,你把吾掠带来了,这对爸爸而言,是比登天还难的事,只有你能做到。”
蒋宜周捧住他的手,抵住额头,呜咽:“只要你能好起来,让我做什么事都行。”
周勤勇无力的手在儿子发顶轻轻拍了拍,满是不舍:“别哭,你是男子汉,以后要坚强。爸爸等不到你以后成家立业了,那些想做却做不了的事情,只能交给你了。”
“照顾好你自己,照顾好你妈妈。”
“爸爸相信你可以的,别怕。”
当天傍晚,周勤勇在妻儿的哭声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临终前,他在这世上所有的亲人都围绕在身边,陪伴他走到人生最后一秒,此生已了无遗憾。
依周勤勇遗愿,丧事从简,到场吊唁的大多是他生前的领导同事及下属,以及蒋惜文这边的朋友及合作伙伴。
蒋惜文哭成了泪人,整个人憔悴虚弱,眼看着就要病倒,幸好洪稚云在一旁始终照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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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体火化前,蒋宜周原本不想让母亲过去,但蒋惜文坚持,他也只能嘱托洪稚云多看着点。
虽然母子都在场,但遗体确认、签字这些步骤都是蒋宜周亲自办的。
香烛纸钱早已备好,殡仪馆有专门烧这些的地方,蒋宜周提着东西过去,慢慢把这些东西点燃。
四周绿树掩映,环境清幽,偶有鸟鸣声传来。
也有其他家属在烧东西,都神情哀戚、沉默无声。
吾掠在一旁,把香烛点燃之后递给蒋宜周,蒋宜周道过谢,把它们插进前面的香炉里。
两人一起把纸钱一张张撕开,丢进火中。
刚才有一位好心的奶奶告诉他们,一摞摞烧的话,故去的人是收不到的,要薄薄的一张张分开,才有诚心。
以前蒋宜周是不信这些的,可现在却只愿这些东西真的能抵达另一个世界周勤勇的手边。
远远的,一阵爆发的哭声传来,应该是又有家属护送着遗体到来。
蒋宜周隔着树丛看不清,却能看到半空中袅袅升起的白烟。
他问吾掠:“那是不是爸爸的白烟?他……正在里面烧着呢。”
“应该是。”吾掠道。
蒋宜周擦擦眼睛,低头继续烧纸:“也不知道待会儿骨灰是直接装进盒子里给我,还是等我进去再装。”
“蒋宜周。”吾掠突然叫他的名字,以一种很郑重的语气。
“啊?”蒋宜周不明所以地抬头。
吾掠表情沉肃,一开始没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很难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从蒋宜周手里接过纸钱,代替他一张张往火盆里扔,在腾起的灰烬中缓缓开口:“妈妈死后,眼睛是我盖上的。”
“什么?”蒋宜周一脸茫然无措。
吾掠的语气平铺直叙,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讲述一件别人的事。
“因为发现得比较晚,被水泡过,眼睛很难合上。舅舅教我,用手指慢慢搓,通过活人的体温,搓软她的眼皮,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把她的眼睛合上。因为入棺的吉时在第二天,所以守夜的时候要在床头点一盏油灯,不能熄。乡下老鼠多,它们会趁人不注意,把死人的眼珠子偷偷挖出来吃掉。”
“啊?”蒋宜周脸上闪现惊慌。
吾掠看他一眼:“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我守的那一夜没让油灯熄灭,也没看到老鼠。”
蒋宜周小声问:“你那时候多大啊?”
“十六岁。”
蒋宜周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惊怖之余,突然有点心酸。
“村里人都说,是因为妈妈一辈子被男人抛弃,所以死了也不甘心,无法闭眼。”吾掠望着跃动的火苗,蒋宜周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以及淡漠的眼睛和嘴唇,“但我从没这么想。人死了就是死了,断气的那一秒,再痛苦的灵魂也已经离开。留下的躯体会变臭,会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