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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急急赶着马车,正往柴雨生的方向来。
柴雨生看着马车在那些送葬人丢下灯笼的位置减了速,马夫“吁”了一声,马车还没停稳,就有一只手掀起车帘,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满面焦急地看向外面。
这是那个死去的小姐的父亲。
那人瞧见柴雨生,还有柴雨生身后的两口敞开的棺材,眉头拧得死紧,脸上纹路凶狠,眼神非常不善。
柴雨生一瞧这老家伙不好相与,一瞬间都动了逃跑的心思。
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见这男人又回了车厢,把另一个人半抱出来。
这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头发里好几缕都白了,形容狼狈,面色惊恐,露出的脖颈间有紫红的手指掐痕。
这人正是那小姐的母亲。
柴雨生紧张地吞了下口水,等这老两口磕磕绊绊搀扶着走近,在女棺前面挡了一下。
他对他们欠身行礼,低头说:“令爱已经得偿所愿,跟她的姻缘结为夫妇,可以安葬了。”
“你说什么?!”老爷勃然大怒,“她跟谁结为夫妇?!谁准的?!”
夫人一直捂着自己的脖子,嘴唇颤抖着。她听柴雨生说完,喉咙里发出呜咽,浑身抖若筛糠,下一刻就站立不稳跪了下去。
老爷试图把夫人捞起来,但还是没能拉住。
夫人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都怪我,都怪我……”夫人的嗓子全是哑的,哭得越来越厉害,并且几次把老爷的手打开,近乎崩溃。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老爷气得跺地,“让人驱鬼你不让,都快被掐死了还不让法师进门,好容易能喘气就要看下葬,有什么好看的!还嫌她害你害得不够么?!”
柴雨生垂下眼眸,看了眼棺材里已经彻底看不出人形的女尸,低声说:“夫人放心吧,小姐再也不会去找你了。”
夫人闻言一愣,号啕大哭。
“我的女儿啊……妈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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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站在挂满大红灯笼的院落外。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到底是冥婚的时机赶巧了,还是那个姑娘最后心软了,才没有杀掉她母亲。”
柴雨生把他的第一场冥婚业务的故事简单讲了讲,继续道:“总之,恶鬼有很强的业力,远程杀人亦有可能。大家一定要小心。”
说完最后这句,柴雨生心里觉得虚虚的,脸还有点烫——自己一个被孤立的菜鸟在提醒他们这些老手。
果然,李笙歌没有接茬,老李头仍然像是听不清话一样憨笑。只有刘姑娘微微点了点头,对柴雨生面露感激。
他们一行人跟着扎彩匠,顺着血腥味飘来的方向往前走。
一道风刮过,有人影停在柴雨生面前。
柴雨生大喜:“你回来啦!”
祝祜“嗯”了声,不动声色地拍拍自己的口袋,示意柴雨生一切都搞定了。
除了扎彩匠,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祝祜身上。
祝祜毫不在意,淡定地跟在柴雨生身边,一起跟着扎彩匠往前走。
挂满了红灯笼的大院门敞开着,里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人,整个院子却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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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前,扎彩匠回首看了他们一眼,微笑着说:“贵客,我们到了!”随后就拎起唢呐,贴向唇边。
尖锐凄厉的唢呐声登时刺透夜空。
与此同时,院落里密密麻麻的人齐齐转了个方向,柴雨生看到他们的侧脸,惊悚地发现这些全都是纸扎人。
这些纸扎人八个一排,每两个挨着,且是一男一女,正应了那句“成双成对纸扎人”。
随着唢呐的曲调,他们两两开始移动,动作僵硬顿挫,缓缓分列两队,在院子中间让出了一条路。
路尽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还没点燃的火盆。
一曲终了。
世界恢复静寂。
扎彩匠顺着这条让出来的路径直走向火盆,然后在那站定,面朝宅院,不动了。
院落里的一切都如同上了发条,从扎彩匠在那个定点站好,接着就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从宅院内部走了出来,走姿和路线都是被设计好的。
这女人盘着灰白的长发,即使身着丧服还是佩玉鸣环的,显然是这个宅院的主人,今日冥婚少爷的母亲。
她在填满黑炭的巨大火盆后面停下,脸上浮现起跟这世界里所有人一样的笑容,就连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沟壑更深了。
“贵客,你们来啦!多谢你们来见证我儿的大喜之日。”
“请诸位来火盆旁。”
想要走去火盆只有院子中间的一条路,而路的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纸扎人。
四下一片寂静,空气中飘荡着血腥味,女主人除了那句话再没说第二句。
就连一向行事大胆的李笙歌都没急着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观察。
柴雨生也不敢往前走,心慌地左瞅右瞄。这时,祝祜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看向扎彩匠。
柴雨生看过去,却发现一直站在火盆旁边的扎彩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了个方向,从面朝大宅变成了面朝他们,他手里的唢呐也举了起来,嘴角出现了一抹阴测测的微笑。
“快走!”祝祜突然说。
柴雨生几乎是被祝祜夹在腋下拎了起来,一路冲向火盆。
与此同时,扎彩匠的唢呐声响起。
祝祜移动的速度极快,柴雨生眼睛都来不及闭起来,眼球像是被冷风揍了几拳。
几乎是在祝祜夹着柴雨生踩上这条小路的一刹那,纸扎人就随着丧乐从后合拢了。
凄厉悲哀的唢呐直冲云霄,李笙歌和刘姑娘也拔腿就跑,只有老李头腿伤严重被落在了后面。
等柴雨生被在火盆跟前放下、惊魂甫定地转身的时候,就看见李笙歌拿匕首砍了一路,从密集包围的纸扎人中厮杀出来,刘姑娘则被纸扎人堵住不断挣扎,而老李头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李笙歌凶狠地看了一圈火盆旁边的所有人,然后转身看着在纸扎人堆里只能隐约露头、快要被淹没的刘姑娘,手里的匕首攥得死紧,浑身紧绷。
刘姑娘的视线一直在李笙歌身上,似乎张嘴说了什么,但在嘈杂的唢呐里完全无法辨别。
突然,扎彩匠的唢呐换了个调子。
如同一声令下,硕大无朋的火盆腾地起火,炙目的火焰霎时窜起一丈多高。
所有的纸扎人突然向火盆涌去,一个接一个地投入火盆。有些纸扎人甚至还在火盆外就已经被点着了,燃烧在了火盆外。
这些纸扎人焚烧的速度很快。它们是真的纸扎的,而不是木楼那边只有皮肤是草纸、内里还有血肉的那种纸扎人。柴雨生从未见过这种碰上火星就迅速烧没的纸扎人,一时间几乎看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