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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渊其实很多小事都想不起来了,他也不知道那男孩为什么换专业,他只是勉强记得那男孩站在阳光照不到的一扇阴影里,静静地看着他,嘴巴微微翕动,似乎是说了什么。

陆文渊记不大清了。

直到某个夜晚,他脑子里突然一阵轰鸣,那些字回荡在他耳边,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却又无比清晰。

他说:“可是教授,我是同性恋。”

再后来,陆文渊去参加了男孩的葬礼,那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和场景,他从来没有与人提起过。好像不过是一场梦,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没什么好多说的。

陆文渊沉默地站在火葬场的一处空地上。

这一年,火葬场已经从清凉山移到了郊区,因为离市区很远,没有多少人前来吊唁。

冷白的光线落在地面上,像散场的白光。

火光在薄薄的镜片上跃动着,灰黑色的烟雾从一截砖红色的细长烟囱里飘出来,一团团,一粒粒,飘进春日淡青色的天空里。

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陆清远把这件事一直守在心里,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叫陈安楠知道了。

那天,陈安楠坐在床沿,安安静静的,陆清远把切好的果盘端过来,递到他面前,他都没个反应。

“陈安楠。”陆清远又叫了一遍。

陈安楠眨了下眼,圆圆的眼睛缓缓对焦出哥哥的样子。以前老师总说他是,学习时脑子长在了脖子下面,身重脑袋轻,他现在觉得不是不无道理的。

他的细腻都藏在感情里,从来都不在弯弯绕绕的数学题里,陆文渊不对劲的事情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吃水果。”陆清远说。

“不要,你这块切这么大,丑丑的,我不想吃了。”陈安楠没胃口,莫名挑刺。

陆清远蹲下来,说:“小陈同学,你过分了吧。”

陈安楠哼哼着说:“我已经全部知道了,还想瞒我。”

陆清远把果盘放到桌上,坐到他旁边来:“那你说说看,瞒你什么了?要是说得有道理,我给你道歉。”

“叔叔就是有事情,我上次跟你说,你还不信,看,被我说中了吧!他就是有事情,”陈安楠生气地拍拍床,说,“小陆你也真是的,你爸爸你都不好好关心,还是我先发现的,你看你这儿子当的真不像样子。”

陆清远被他逗得心情愉悦:“你真训起我了?”

陈安楠把拖鞋往前一踢,自顾自爬到床里面:“说说还不给说啦,小气。”

陆清远失笑:“别生气了,来,我抱抱。”

陈安楠愣了下。

陆清远没给他回神的机会,直接弯腰一揽,把他整个人搬过来,吓得陈安楠惊呼一声。

“是是是,是我的错,怪我没有及时发现爸有事,”陆清远贴住他的后背,下巴压在他的发顶上,跟汲取养分似的说,“哎呀,你看我这儿子当的,真不像话。”

他眼里有笑意,陈安楠看不见。

他的后背紧紧挨着哥哥的前胸,哥哥的怀抱太暖和了,他心脏扑扑乱跳:“算了,不怪你,是我自己偷听到的,我听见叔叔在跟姨姨打电话。”

陆清远故意拉长声音说:“哦——我要告诉爸你偷听他打电话。”

“这不是重点!”陈安楠强调,“你知道叔叔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陆清远摇头。

“他被带去警察局了!他们学校有人跳楼了!”

“天,这么吓人的啊。”

“是吧是吧?我也吓了一跳,警察说他是最后一个见死者的!”

“真的?那千万不要和爸有什么关系才好……”

“你不要担心,叔叔不会是坏人的,我相信他。”

“嗯,我也信。”

“哎,难怪我心里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你说这事儿闹的,我得抽空去一趟鸡鸣寺求符了。”

“那给我也求个。”

“不给你求,人家都说心诚才灵,你先不要瞎凑热闹,等我把这件事跟观音菩萨说完了,再到你的。”

“这么说,我还得排号?”

“不然你还想插队吗?”

陆清远被逗得笑出声,他抱着陈安楠,眼角眉梢上都捎着浅浅的笑意。

南方的梅雨季已经过去了,淅沥的雨洗净了月亮上的尘垢,让月色变得格外清亮,落在他们之间,薄薄的,如朦胧的纱。

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世界上的定数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还不等家里平静一段时间,陆清远身上又出了点事,陆文渊这回,是真的连喘息的时间都没了。

比医院电话先到的,是辅导员的电话。

陆文渊想,他大抵已经有十多年没听见过老师说陆清远在校打架的事了,上回,还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

但这回不比小学,辅导员告诉他,陆清远的头被砸破了,需要缝针,而且还被打断了两根肋骨,伤的比较重。

陆文渊撞撞跌跌的跑到了鼓楼医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闷闷的,带着股腥气,因为跑得太仓皇,他爬楼梯时险些摔倒。

他向来最懂事的儿子,怎么就遭了这么个飞来横祸呢,老天怎么能忍心让他遭受这些苦难呢?

手术室的灯长亮着,外面除了辅导员,还围着几个同学和警察,陆文渊听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经过,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一点点凝固。

事情的起因,是南大里,最近出了起叫人毛骨悚然的事件。

南大的鼓楼校区比较老旧,里面的建筑都是有些年头的,本就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晚上的路灯照明还相当黯淡,很多比较阴暗的角落里没有监控摄像。

很多学生晚上都习惯性下课后,会留在大教室里继续学习,陆清远也不例外。

那天,陆清远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就这么好巧不巧的,他路过化学系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一声女孩子的尖叫,极为惊恐。

陆清远想也没想的冲到尖叫声传出的位置,站在门口朝里问:“同学你要不要紧?要不要我打120?”

那女生在厕所里大叫着说:“啊——抓变态!抓变态!”

她话音刚落,陆清远就听见砰地一声重响,是化学楼侧门被撞开的声音。

“你去叫保安!”陆清远说完,立马当机立断的冲出去,那女孩也急惶惶的从厕所里跑出来,朝另一头跑去了。

到底是个读文的书生,陆清远好不容易追到人,却被那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脚踹倒,眼镜都扫到了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陆清远没肯松手,那男人急了,力大无穷似的,抄起一板砖就对着他的脑袋拍下来,陆清远用手拦住了,砖头砸碎了陈安楠送他的表。

俩人扭打在一起。

陆清远的脑子嗡嗡叫,只剩下了一股巨大的痛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最后,血糊的视线都不清晰了,他还死活抓住男人不松手,一膝盖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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