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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夫妻恩爱情长,一定得有凤凰。”◎

绛玉不敢明说心中担忧, 所幸九昭也没再关注她的神容变化。

拢袖自长案后站起,九昭坐到梳妆镜前,朝她吩咐:“不是要试妆吗?去把人传来。”

绛玉连忙俯身:“是。”

有了先前的小插曲, 尽管面上揭过, 但九昭到底心存芥蒂。

这种芥蒂反应到言行间,她揽镜注视两位女官一笔一划绘制的朱雀羽纹,越看越不满意。

“这是朱雀之羽?怎么本殿瞧着纹路像雉鸡。

“手抖什么,弧线都画歪了。

“你们选择的红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本殿要那如丹的正赤。”

……

擦了又改,改了又擦。

九昭眼睑下方雪白的肌肤纹理都要被笔尖磨成薄红,女官们却依旧没修改到她点头。

透明冷汗涔涔浮在额头, 即将沿着侧颊流入衣领,她们本能感觉到这并非彩绘的问题,而是未知的某处,从始至终就不合这位骄矜的神姬殿下之意。

可九昭不明说, 她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直到执笔的指节发颤, 直到九昭露出倦意。

“罢了,停手吧。”

九昭无喜无怒的语声骤响, 她夺过女官手上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完成绘制的笔, 随手丢在鞋边,那饱蘸胭脂的笔尖与地面遽然相碰, 女官们绣有仙鹤的淡青裙摆顿时溅上点点红梅。

“臣等有罪, 请殿下息怒!”

如同前头的绛玉一般, 二位女官惶恐地跪倒在地, 顾不得玉砖上留有旖红印记。

九昭以手撑颌, 漆黑眼眸定定放空片刻, 才勾起一道浮于表面的冰凉笑意:“喜事将至,不得争吵动怒,否则有违吉兆,本殿又怎会明知故犯——你们两个,可别会错了意。”

面面相觑一瞬,其中一位灵醒的侍妆女官立刻顿悟过来。

她膝行至九昭裙畔,捧起那玷污了玉砖的画笔:“是臣等绘制的妆容有所欠缺,无法勾勒出殿下的高贵风仪,虽殿下不怒,宽容大度,然臣等倍感惭愧,叩请明日再来进献新作妆容。”

九昭这才真切弯了弯眼睛:“就按你们说的做。”

……

女官告退后,九昭令绛玉一同退下。

她关上寝殿大门,催开胸前长乐命牌的神力禁制,化作一缕青烟钻入其中。

命牌内自有一方天地,是神后在世时亲手开辟。

其间的陈设,均按照她对未出世女儿的怀想一一布置。

青叶檀的小摇床,缀着红穗子的拨浪鼓,害怕娇嫩的婴孩磕碰,一切坚硬或有棱角的家具都包裹上一层棉绒,相较三清天其他的殿宇,此处不见得如何华丽,却别有一番天然的温馨。

神后太婀去世,神帝随即下令抹除凤凰族存在于三清天的所有痕迹。他舍不得将爱妻为数不多的遗物一并毁去,便把它们都封入长乐命牌,以供长大后的九昭追思整理。

九昭自描金箱笼中找出最常把玩的几件物什——赤羽花钿,凤首发钗,以及五彩尾翎长簪。

这些东西不见天日,不容于世,封存万年,灼烈的颜色依旧如新。

九昭挑选一样,放在髻边比了比,与神后几分相似的眼瞳渐浮不甘之意。

成人成婚的大妆,用朱雀而非凤凰,她总觉得有说不出的遗憾。

一切相关的事物,于九昭而言,抛开那个叛天的种族,更象征着母亲。

如果可以,九昭多么想母神能够亲眼看着自己披上婚衣,嫁给兰祁。

……

常曦殿内尽是俯首帖耳者,九昭的郁气无人能懂,也无人可诉。

这个时候,她越发需要知己者在侧,干脆趁着夜深离开离恨天,偷偷跑到了灵泉宫。

兰祁向来是最勤恳的,非至四更不就寝。

此刻时辰尚早,他独自待在四面挂有竹幔的池中高台上,长案陈地,埋头奋笔。

九昭借着竹幔的遮挡屏息看了片刻,瞬移到他身后,跪坐下来环住他的腰。

几乎在躯体相触的顷刻,兰祁就转过了身。

他扣住缠在腰间不安分的手腕,待看清来人,诧异挑起眉峰:“……昭昭,怎么是你?”

“除我之外,何人胆敢对兰祁殿下一亲芳泽?”

九昭心情不好,并不注意用词,开的玩笑暗含几分贬低。

她没瞧见青年眼中瞬闪而过的暗色,只听到他用一贯温和的语气劝告道:“三清天的婚嫁习俗,男女未成亲前不得见面,哪怕为了图个吉利,你今晚也不该过来。”

“不能见面,不能争吵,更不能发脾气……

“要不把我憋死算了——”

九昭掰着手指,一边数一边嘟囔,最后索性耍赖,“本殿才不听,我就是三清天的规矩!”

她两手并用,扭股儿糖似地抱了过去,半张脸依在兰祁的肩膀。

身上的青鸾香囊、镶玉绦带与兰祁腰间悬挂的佩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叮当的动静。

她埋头当了片刻装死的鸵鸟,在一片安静中悄悄挑起眼睛,见对方仍是不认同地凝视自己,只好软下嗓音,嘟嘴叠声道:“好兰祁,一月未见,我甚是想你,一刻也等不了了……今夜横竖无人发觉本殿造访灵泉宫,无人发现,就等于没有破坏规矩……你别唠叨了我,好不好嘛……”

“……”

一向傲慢的神姬殿下放低姿态撒娇,又有几个人能抗拒得了。

兰祁将她从背后揽到身前,长垂的鸦睫一抖,无奈妥协。

“我只是希望,我们的婚事能够一切顺利。”

“再顺利也没有了——成婚后我们春日可以去南陵赏花,夏日去西海消暑,秋日看东原红枫遍野,冬日在北境的飞雪中期待新年……我要你长长久久陪伴着我,我也会长长久久陪伴你。”

九昭用手指勾住他的衣襟,且磨且绕,情意绵绵。

兰祁也似乎被她口中描述的场景打动,眼底弥漫开无数温情。

他把臂膀收得更紧,只是另一只欲挽过来的手来不及放下毛笔。

九昭笑着替他把笔取下,放回长案的青玉笔架,冷不丁将其上满铺的白纸映进眼底。

她没想到。

没见面的这些日子里,兰祁竟然是在画她。

画上的她无人相伴,独身穿着大婚所用的华美礼服,额心眼角俱是凤凰族的图腾。

从燃烈盛开的凤凰花,到迤逦绵长的凤凰翎。

幻想中的模样成真,九昭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自己远比建木花朱雀羽绘就的更加耀眼美丽。

不过喜欢归喜欢,她不忘低声提醒兰祁:“你别忘了……父神有令,除了我颈间母神亲赐的长乐命牌,其他三清天中一切跟凤凰相关的东西,都犯了禁忌。”

兰祁淡淡道:“倘若凤凰族没有堕天,你身兼未来的凤凰女君,应该去往凤凰树前,得到它的庇佑赐福,然后再返回衍庆台,与我成婚。凤凰族的成人礼,装饰点缀怎可少了相关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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