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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在心中手掌相扣,祈祷起祖神保佑,拜访杏杳的事情一定要顺利。

祖神有没有显灵,尚不知晓,那合掩的房门,却在九昭闭目期间被人轻轻敲响。

叩叩。

思绪骤然被掐断,九昭只以为是侍奉祝晏用膳的朱映绛玉回来了。

她瞧了眼屋内以灵力运转的自鸣钟。

时辰不过才流逝半刻钟。

这饭吃得倒挺快,不似自己,单独用膳时,总是坐着坐着开始开小差。

九昭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门前,声音比开门的动作更迅速:“你们回来了!祝晏怎么样,准备的饭菜都吃下去了吗,气色有没有好一点?”

她尚不见来人的面孔,对于祝晏的关怀,却是连珠炮似地涌向门外。

阻碍视线的门扉敞开,一双修长的男子臂膀骤然伸出,将她整个人抱了过去。

“诶?!”

“好想你……只是昏迷了三天,却好像已有几万年不曾见到你。”

九昭虽在女仙里也算高挑,奈何同祝晏相比仍有显著差距。病容清癯的青年,似乎天生钟意这样的亲近方式。下巴抵住颈窝,长臂环绕,用力道和心跳将她牢牢困在胸膛之间。

他对九昭说温柔而低沉的情话,反反复复地倾诉着想念和离不开她。

被束缚在爱欲的牢笼中,九昭的大脑被一种由依赖、需要和黏腻组成的蜜糖入侵,她突然想到,自己活着的三万四千五百年里,兰祁扶胥加在一起,都不曾对她这么情绪鲜明地表达爱意。

他们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走廊上拥抱,也不知住在对面的瀛罗听到了没有。

“怎么了,只是吃个饭而已——

“你怎么表现出这样一幅脆弱的样子?”

九昭害羞起来,又有些无所适从。

她只好就着这个姿势,螃蟹似地一点一点后撤回到房间,再顺手将木门关闭。

祝晏还是一动不动地抱着她。

仿佛肌肤血肉都和她逐渐生长到了一起。

许久,他微弱的声音才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吃饭的时候,忍不住想象了一下离开你回到三清天的场景。

“北境是冷的,北境的天空是冷的,北境生活着的一切都是冷的——

“你这么温暖,离开你,独自返回那冰冷之地,我只怕会活不下去。”

第75章

◎“……世子会不会看不上我?”◎

九昭自诩除了脾气差以外, 没什么不良嗜好。

可听见祝晏一遍又一遍地强调“我是你的”、“离开你,我会活不下去”——

她又不得不承认,心底某种难与外人诉说的阴暗占有欲, 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只属于她。

出生入死相随。

对于向往忠诚、炽热、至死不渝感情的人而言, 再没有别的承诺能比这更好。

九昭任凭祝晏抱得越来越紧。

与此同时,她的心又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丝内疚。

她希望感情里双方能够坦诚以待。

自己却没能够遵守这一点。

一个人嘴上说爱她,身体表示爱她,行为举止无一不体现爱她。

那么还要他如何证明爱的动机?

难道非得剖开胸膛, 把跳动着的心脏剜出来才行?

在接连倒退十几步后,两人的脚步终是被内室的一方矮案阻拦。

九昭一脚踢开那沉重的木料,案上闲来无事消遣的话本也跟着散落一地。

黑白书页被裙摆带起的气流掀开, 空气中隐有墨香浮动。

脚跟触碰到博古架旁散放的绵软织毯,九昭顺势坐了下来。

她陷在祝晏温暖而清香的怀抱里,静静享受难得的安然辰光。

抱了片刻,余光映进不远处夹隔在话本里的象牙梳, 祝晏想了想, 柔声对九昭请求:“昏迷三日, 属下头发都乱了,虽则午膳后用清洁术修整过一番仪容……但小姐能为我梳梳头吗?”

言罢, 他放开九昭, 换了个跪坐姿势。

脸颊半侧着,慢慢俯身靠在九昭膝头。

格窗未阖, 有沿着缝隙散照进来的日光, 一寸一寸擦亮他面颊的秾丽轮廓。

长睫亦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抖颤间带出缠绵安详的气息。

宿昔不梳头, 丝发被两肩。

婉伸郎膝上, 何处不可怜。

九昭无端想起这首不知在何处看到过的诗文。

她轻轻抽出青年头上用以固定玉冠的长簪, 再将玉冠取下,就近放在手畔。

祝言适时长臂一展,替她拿来象牙梳。

两人毫无交流,配合却颇有默契。

九昭握着梳子,细密梳齿穿过祝晏黑发,一下又一下舒缓着彼此前端绷紧的精神。

九昭心念一动:“解除伪装术,我想看看你原来的样子。”

祝晏依旧没有说话。

淡淡金光过后,雪一样的长发流泻在她的膝上。

想到这无瑕美丽的背后,是仙脉早衰的沉重现实,九昭梳头的动作下意识放得更轻。

室内空寂。

唯有梳齿摩挲发丝的沙沙声在耳边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睡去一般的祝晏,倏忽用近似梦呓的音量开口:“刚才没经过小姐的同意,就在走廊上抱住了小姐,还说了那样多逾越的话……是晏冒犯了,请小姐见谅。”

九昭动作一顿。

若不经允准倾吐爱意,是冒犯,是逾越。

那么这些时日的相处,祝晏早就逾越多回了,怎的如今再来告罪?

她敏感捕捉到青年看似平静的言语之下,暗流涌动的不安感。

正想说话,祝晏又换了个姿势,把面孔深深藏到她的裙摆里,像是遇到敌人袭击将头颅埋进沙子自欺欺人的鸵鸟:“芸生世驻守的神仙数量稀少,同他们相较,晏难免生出自诩之心,以为自己尚有几分姿色意趣,可以勉强为小姐排解闲闷——

“直到瀛罗世子出现,晏才明白什么叫做自惭形秽。

“他长相好,天赋高,家世也出色,是未来的西海神王,又与小姐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属下靠在屏风后,瞧见他与您那般亲昵,出来时,您又马上劝我回到三清天养病——

“我以为、以为您不想要我了……才会在走廊上,不经允许,就抱住您。”

闻言,九昭略略皱眉。

若今日下凡修补登天阶的,是扶胥、是兰祁,她倒能够理解祝晏的吃醋不安。

可,他口中说到的,相较自惭形秽的人,是瀛罗——

她捏住他的手指,指引他去抚摸自己腰间悬挂的茸茸白尾:“感受到了吗?我收下你的初生尾后,这几日都不曾取下过。既接受你的心意,我也想好了要郑重对待,你不用害怕那么多。”

小手扣住大手,两人的指节曲起。

陷落在轻柔似春风的绒毛里,九昭用指腹一下一下磨蹭着祝晏的掌心:“至于瀛罗,我实在不知为何你要和他比较——他虽是我的青梅竹马,但我也只将他当成交心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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