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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恶毒、浅薄、跋扈……果真一模一样。”

“随便你怎么想。”

或许是因为终究太了解彼此,分明受到身体伤害的是兰祁,九昭亦感同身受地嗅到了呼吸起伏间的腥甜气息——这股气息昭示着她灵魂深处的鲜血淋漓。

可她还是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从来不关心一个不重要的人会如何看待我。”

是时候离开了。

她克制着眼神,自兰祁的面孔收回,慢慢直起身体。

头上斜插的发钗却在此刻闪烁起来。

这是她与祝晏约定的标志。

发钗的另一头连接着长乐命牌内的境阙,每当祝晏有事寻她,便会点亮钗身上附着的仙力。

九昭没有立刻回应。

而是面无表情地俯瞰兰祁,又从袖口中掏出块手帕,丢到他手边。

“烦请业尊将伤口捂好,本殿的仙侣身体虚弱,见不得如此血腥的场景。”

说话间,她变化着面孔的每一块肌肉,重新回归如往日般的生机勃勃,不知怨恨为何物。

仙光亮起,身着月白长衫的祝晏在他们中间凝结。

“昭娘,我照着芸生世收集来的食典新制了道菜,你要不要尝尝?”

人虽未见,笑语先闻。

兰祁虽沉默,到底应了九昭的要求,用帕子捂着伤口藏在身后。

这边,堪堪看清当下场景的祝晏尴尬一挠额头:“啊……我不知道昭娘你在跟业尊饮酒,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怎会。”

九昭莞尔上前,挽住祝晏的小臂,歪头靠在他的肩膀处,带着他一起转过身去,“业尊邀我来此,商议了一番两族之间的公事,如今正好谈完了,我才想着放你出来,和你一起回去。”

她亲昵地唤着“晏郎”,并未察觉被留在原地的兰祁,越来越暗的眼神。

“哎,昭娘,你别拉着我直接走呀,怎么说也得跟人家业尊打个招呼告别才是……”

祝晏用了巧劲,将九昭挽臂的手指捏进掌心。他回过头,弯起双眼,对着兰祁歉然一笑:“业尊,真是抱歉,若你也想尝尝我做的菜,可以同来离恨天——”

“不必,孤还有事要忙。”

漠然打断他,兰祁用没受伤的手取过酒瓶,仰首将仅剩的一点酒液喝了下去。

九昭亦温和劝告:“那菜你不是才学吗?等哪天熟练了我们再邀请业尊过来做客吧?”

祝晏从善如流道:“也好。”

两人相偕着逐步远去。

……

不多时,澄心池仅剩兰祁一人。

他倚靠树身,坐了很久很久,眼中的风景从日光清澄到余晖夕照。

像是终于累了,他无知无觉摊开手,完好的酒瓶早已消失不见。

纯白的齑粉混合着小块的瓷器碎片,中间夹杂着鲜红点点。

恰如天地寂寥处的白雪红梅,美丽却徒增凄艳。

【作者有话说】

就这个异性恨爽!!

第114章

◎“想要昭娘的目光,全部落在我身上。”◎

祝晏的天赋落在厨艺上照样出众。

他虽谦虚表示只是依样画葫芦的尝试, 但菜肴做出来并不逊色于九昭的小厨房。

九昭维持着和煦的笑意,陪他用完晚膳,又听了他弹奏过新制的曲谱, 两个人坐在亭中, 月色漫天,就着曲中情致讨论半晌。戌时中刻,祝晏方恋恋不舍地同她告别,回到长乐命牌内。

回到寝殿, 九昭唇畔的弧度彻底消弭。

她的秀面毫无表情,两颗瞳珠却寒浸浸的。

快步走到床边,从墙壁暗含的结界中拉开抽屉, 取出断成两截的手环和画纸。

掌心攥着两样东西,折返至窗旁长案前坐下,九昭耳畔又响起白日时兰祁说过的话。

承载着她少女时期全部情感的连理枝,戴在兰祁的手上, 却被他用来当作勿忘耻辱的提醒。

手环的存在, 远比销毁, 更显她曾经付出真心的可笑。

赤红的涅槃凤火在九昭摊开的掌心起伏摇曳,犹似一朵盛开到极致的重瓣牡丹。

某个刹那, 九昭很想不管不顾将过去的回忆通通烧成灰烬。

但胸口处像是有什么事物在不断冲击皮肉, 渴望突破而出的阵痛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心魔作祟——它渴望从负面情绪中汲取壮大自身的力量, 才会不断挑拨她的心绪, 让爱恨变得剧烈。

若遵从欲/望, 放大嗔恨, 无异于遂了它的愿。

……

九昭攥紧拳头, 堪比日光耀眼的火焰又在她指间熄灭。

她展开被捏皱的画纸, 翻到背面,用镇纸压住上下两边,一言不发注视良久。

最终拿起青玉笔架上的毫笔,将笔端狠狠摁进墨意未干的砚台中。

盖过兰祁的笔迹,在上面重新笔走龙蛇地书写下一个新的忍字。

在南陵修习多年,她的字进益昭著,力透纸背,显出银钩铁画般的风骨。

克制的心绪借由书法抒发,她竟觉得忍耐比放纵更叫心底舒坦些。

沉浸间,发钗上的仙芒倏忽盛放。

祝晏的身影出现在寝殿,赤光中,他欢欢喜喜说道:“昭娘,我又回来了。”

骤然被人打断,那勉强压制下去的心魔,又有了反扑的迹象。

九昭喉咙一甜,再回神,咄咄逼人的诘问已然冲口而出:“不是说了必须得到我的允准,才能从命牌里出来的吗,你怎么如此随意,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祝晏一怔,脸上的笑容多出几分无措和勉强。

他的眼神迅速掠过书案上的两样东西,低声道:“……我不小心,在亭子里落了外袍。”

“……”

真该死。

怎么又被心魔鼓动了一次。

九昭顿时内疚起来:“抱歉,晏郎。”

她放下手中毫笔,垂落面孔定了定心神,却不知该如何向祝晏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脾气。

那头,祝晏也只是沉默不语。

幸而,尴尬的气氛仅仅维持了几息。

身穿单衣的青年跪坐下来,握住她的手:“昭娘,其实,我能感觉到你回来后的变化……每个人都有她的过往,过往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是无法泯灭的——我不在意那些,只在乎当下。

“没关系的,你有心事,不论什么都可以同我说,我会尽己所能去理解你。

“毕竟,我们是要携手一生的爱人啊。”

对于能制风雅琴谱,能作华美词赋的祝晏而言,这一番话没有任何修饰,说得质朴无华。

可其中蕴含的纯挚情感,却叫九昭感到感动且羞愧。

树心内发生的一切勉强能说不得已,然而今朝,她又被另一个男人牵动了心魔。想好了要坦诚以告的秘密,在同父神面谈过后,被他告诫未收回凤凰真血前,不得打草惊蛇。

她隐瞒了太多东西,实在不是个合格的伴侣。

趁九昭垂头无言之际,祝晏的视线在书案上逗留得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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