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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的触感无比真实。

九昭无心注意面容尚且稚嫩的兰祁回答是否得体,属于母亲的温度、香气和力度,都叫她几欲潸然泪下,她发自真心地盼望这个梦能做得再长一些,再久一些。

然而,一道无法反抗的力量,拉扯着她的灵魂,自兰祁的身躯中抽离。

……

从伏倒的书案上醒来,天色已近黄昏。

相拥的余热,仿佛仍然停留在肌肤上。

九昭意犹未尽挲了挲自己的臂肘,那是方才的梦境里母神掌心触碰过的地方。

“你醒了。”

又是同样的语调,同样的开场。

九昭一怔,朝着书案对面望去。

万丈霞光映照在兰祁端秀面孔,他的瞳孔与神后如出一辙的温和从容。

一时之间,现实与幻梦的界限倏忽扭曲。

九昭不知自己已然醒转,亦或犹在梦中。

对着这张和母亲气质神容相似的脸,孺慕的情绪未褪,她难以升起质问其是否做了手脚的愤怒,缓了片刻,才低声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好端端,我怎么会突然开始做梦——

“还梦见变成了你。”

书案宽不过一尺有余,兰祁同九昭面对面坐着,离她很近,却又好似远在天边。

他将九昭最后半句话含在齿关,舌尖勾缠着复述一遍,露出惯见的,恍若无辜实则深意无穷的笑容:“神仙几乎无梦,一旦做梦,要不为预知梦,要不为执念梦,看来昭昭对我执念很深。”

“业尊别自作多情。”

九昭最烦他这样说话。

俱是虚情假意的揶揄出口,那层肖似母神的模糊气息荡然无存。

她乜眸冷冷觑他一眼,自知若兰祁若不想回答,不久前突然入梦的经历无论如何逼问,都得不到实话,索性警告道:“如今我们是何关系,昭昭这等亲密的称呼,不该出自业尊之口。”

兰祁从善如流改口:“自从离开三清天,孤从未想过还有能与殿下共案而坐,岁月静好的时候,方才望着殿下的睡颜,孤一时出了神,恍惚以为犹在少时,才会口误,请九昭殿下谅解。”

共案而坐,岁月静好。

这等形容,只叫九昭觉得可笑。

那看似狭窄的书案,何尝不是另一道天堑。

提醒着他们,再也不会有彼此坦诚交心的机会。

落日一寸一寸西垂,晚霞的余晖揉进九昭眼中,化作一道潋滟却拒人于外的壁障。

她默不作声反扣住兰祁的手腕,将其翻转过来,输入仙力,履行起因梦耽搁的职责。

待治疗接近尾声,兰祁悠悠叹道:“其实为仙时,孤偶尔也会羡慕芸生世的凡人。现实无处寻,梦中再相会——可惜,神仙连做梦的权利都没有。”

……

从灵泉宫离开,夜晚就寝时,九昭在脑海里回想了好几遍,梦境看到的母神模样。

根据时间判断,在兰祁成为养子时,母神已经替父神挡下贯胸一剑,受了致命伤。

可除却眉目有些疲惫羸弱,寿数将近者常见的绝望、苍白和死气沉沉并未出现在她身上。

那样温暖,那样高贵,那样美好。

哪怕触摸不到,光是静静望着,九昭都能感觉到身心的创口被抚平,灵魂归于和煦宁静。

她一次又一次,将神后的面容深深镌刻在心上。

期盼着能如凡人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用再借助兰祁的双眼,便能够与母亲再度相逢。

只可惜,她依旧彻夜无梦。

晨起,带着怅然若失,九昭开启了一天的生活。

上午入定修行,午间膳后小憩,下午辅佐神帝处理些职责范围内的政事。

心魔又在蠢蠢欲动。

以九昭对于神后的思念,化为一座囚笼,激发着她渴望进入梦境幻觉的冲动。

九昭不得不承认,倘若这是兰祁的算计。

那么,他将她的心实在算得太准。

三清天内,就算有将人带入他人记忆的法术,也不具备如兰祁这般,曾经为神帝神后养子的亲近关系——唯有借助兰祁的视野和躯体,她才能真实地感受到母神的笑貌音容。

除非克制亲情的向往。

否则,她只会主动走入他的陷阱。

勉强将该做的事情做完,趁着夜幕降临,终于得了空暇。

九昭瞒着所有人,独自来到灵泉宫。

她将高台上的灯火通通点亮,枕着晚风,趴在书案,想再试试能否做到关于母神的梦。

失望总是常态。

心绪繁重的她连入睡都难以做到。

尝试到半夜,她终于失望。

垂头丧气地趿拉着脚步离开结界,一抬首,却见兰祁提着盏细茎莲灯,无声站在黑暗中。

……

“好巧。”

兰祁说着好巧,脸上没半点意料外的情绪。

他今日未戴冠,只做寻常装扮。

鸦发散落腰间,发梢浸在莲灯照亮的方寸光影里,渲染出浓重的色彩。

“是否巧合,业尊自己最清楚。”

九昭因心魔烦躁,半点好脸色也无。她不欲多说,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兰祁又侧开一步,挡在她前头:

“观殿下神态,此行似乎无功而返,不若由孤相伴,再乘兴同游一番。”

看来,他本也没打算遮掩。

“你到底想怎么样?”

九昭顿步,干脆把话说开,“你引我入梦,让我借由你的记忆见到母神,我也看到了她对你的细心照拂,她是对你有恩之人,更是一位亡故的尊长——就算你要对付我,也不该利用她。”

“对付?”

兰祁逼近一步,歪了歪头,“似乎殿下与孤的想法有着根本不同,你我皆知,对敌人敞开记忆,是十分可怕的事情,你看到了我的记忆过往,也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神后,半点损失也没有。

“孤若要对付你,做损害自身,成全于你的行为有何意义?”

颀长影子落在九昭身上,将远方镶嵌在夜幕间的星光尽数遮挡。

她被兰祁反问得说不出话,只本能地认为,对方不会如此好心。

“你是怎么做到的?在我半点儿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无声无息便将我困在你的梦里。”她深呼一口气,“是在试验什么吗?昨日用母神充当温情假象,来日就要用恶术摄去我的灵魂?”

兰祁失笑:“殿下的想象力真丰富,如今是孤在三清天做客,周身的护卫算上几位城主族长,也不过三十余人,我若害你,焉有命离开这里,储君虽死,神帝犹在,又有什么意义?”

这三言两语,又将清池搅成了一潭浑水。

九昭摸不着头脑,警惕的眼睛盯着他一瞬不瞬:“那你告诉我,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

前面破天荒的对她详细解释一番。

到最要紧之处,这兰祁又开始打起了哑谜。

九昭只觉自己如同一只被猫玩弄在鼓掌间的老鼠,跌跌撞撞,却不知何处才是正确出路。

她睁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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