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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抱深处缩了缩。
女婢们晨间就得到了今日将抵达终点的通知,考虑到有极有可能是九昭第一次与臣民会面,她们特地早早将她从被窝里挖出来,梳妆打扮一番,长及脚踝的黑发梳成高髻,后脑勺还横插了两根镂花金钗。
正是这两根金钗,弄得九昭怎么也找不到舒适的位置。
她仗着没有人能够透过大氅观察内里的情形,于是用后脑抵住兰祁的胸膛来回磨蹭。
直到将金钗蹭歪,将青年的肌肉蹭地无端僵硬起来。
“……”
青年的指节隔着裙装揿入腿肉,悄然收紧,触及伤口鲜明的痛楚警告着九昭不可胡作非为。
无人察觉处,两人不动声色较量了个来回。
兰祁这才抱着她,从容不迫自车阶上走下,身后侍官、女婢、亲卫按序派开,一行人迤逦前行。
焚业海向来都是冷的。
受到时常从地表喷发的业火影响,这里没有四季之分。
没错,就像活在阴沟里的老鼠,总会下意识地远离光明暖热之物。
焚业海特有的业火,散发出来的亦是寒冷彻骨的温度。
它的寒冷,远胜北境霜雪。
但遭其灼烧的尸体,却会化为寻常火焰焚毁后的一滩黑烬。
这道没有任何预兆和规律可循的冷火,每年总会夺去无数魔族的性命——可对待想要归入魔族的神仙,它又是不计常理的温和,甚至能帮助不少人脱胎换骨,从此在怨气丛生的焚业海好好生活下去。
九昭在兰祁平稳的脚步声,回忆着过去在典籍中看到过的,有关焚业海的描述。
寒风过境,大氅被撩开一道缝隙,真实而清晰的魔族世界映入她的眼帘——的确跟三清天华美恢弘的建筑不同,面前鼎鼎大名为历代业尊所居住的寂无宫,正如它的名字一般,透着巍峨肃杀的气息。
漆黑的颜色簇拥着嶙峋的轮廓,殿宇顶端隆起的尖顶近似棱形,底部粗壮,逐渐变细,如同一柄柄利剑刺破晦暗苍穹,而宫室的最高处,寂无宫主殿的尖顶,恰好正对月色高悬的位置。
月有阴晴圆缺的规则,在焚业海亦是谬论。
日月为三清天二神掌管,当年仙魔两族决裂,神帝便下令,日月不再普照魔族土地。
而现今的圆月,不过祖神娘娘寿数将尽时的最后一点怜悯。
她将象征月亮最圆满状态的虚像,投映在焚业海天空,期望终有一日,光明再度降临。
圆月幻象之下,以寂无宫为核心,延伸出方圆百里,如同三清天中廷一般,为焚业海王都。
传说王都是最早一批迁居来此的罪仙们的住处,祖神娘娘深觉亏欠,以至高神力赐下庇护,不使业火波及这片区域——出了王都四方城门,焚业海的土地共划分三十二城,业火神出鬼没,又兼土地贫瘠,食水资源稀少,臣民的生存条件十分艰苦,也因此人人剽悍,嗜好杀戮和争夺。
这部分更详细的内容,仙族的典籍不会记录完全。
是一路上,女婢们为使九昭尽快适应焚业海生活,而补充说明的。
她们提起圆月,提起祖神娘娘的守护,语气却无感激之情。
透过那两双眼睛,九昭看见了扎根在魔族骨血中,盘桓千万年的执念、怨恨和不甘。
怨三清天占领更好的土地。
恨祖神娘娘对待子民有失公允。
不甘永远挣扎在艰难中,被血泪浇灌,被业火浇灌,踽踽而行。
可没有爱恨,九昭无法共情他们。
她只觉得好笑。
什么是仙,什么是魔?
祖神的力量无处不在,血源的牵系也无从割舍。
彼此仇视,你死我活,到头来尽是一母同胞。
……
走了大半个时辰,九昭昏昏欲睡之际,兰祁终于停下步伐。
他将她放在床榻之上,同时由宫人服侍着解下大氅。
暖融如春的热意扑面而来。
偌大的殿宇,布置处处按照她旧日的喜好。
甚至为了照顾到她如今病弱,无法使用仙力护体的情况,殿内处处摆放着炭盆。
兰祁踱步审视着周遭,确定一切足够完美,又撂下句“此后这里便是你的居所”匆匆走了。
既是居所,总要先识得名字。
免得哪日迷路了,请人带自己回去,连具体信息都说不明白。
方才她躲在大氅里没有看清,眼下又不愿出去受冻。
九昭捧着瓷盏,喝了几口宫人提前准备好的牛乳茶,接着唤来女婢为自己拆解发髻。
她换了个姿势,侧转过来,状似打量陈设,顺嘴夸赞道:“这地方倒是不错。”
女婢回答:“徽、连理殿是历代尊后的住处,一切布置规格比照尊上起居的宫室——我焚业海与三清天不同,一旦成婚,妻子并非丈夫的附庸,享有共同权力,曾有业尊病重,尊后代为上朝处理政务的先例。”
权不权力的。
并不是她该考虑的事。
就算真正的尊后地位崇高,那也跟她这样的傀儡没半毛钱关系。
九昭敏锐察觉到女婢一开始说错字眼的谬误。
又兼“连理殿”这个名字实在过于微妙,令她想起折连理枝和红绸,制成手环赠予兰祁的过往。
遂问道:“连理殿、这个名字,倒是十分柔情缱绻,不似寂无宫那般大气磅礴——
“是一直以来,都不曾变过吗?”
第166章
◎“不知不觉中,她脸红了。”◎
九昭很少会对周遭的事物感兴趣。
难得发问, 女婢也乐于为她解答:
“回仙子的话,这连理殿原本叫做徽仪殿,是尊上继位后, 才下令改名的。”
兰祁是个不论做何事都有深意的人, 九昭自然不会认为他是觉得“连理”一词好听,才将殿名更改的——
从当初被她的凤火灼伤,也不肯摘下的手环,到如今的尊后宫殿之名, 种种细节,惹人深思。
对爱仍存有期待之人,总会不自觉地从细微处寻找对方心软的证明, 而后陷入反复地纠结和怀疑。
可惜九昭不止对兰祁的爱没有期待。
更对世上所有人都没有。
她只是无所谓地“嗯”了一声,敷衍道:“‘连理’听起来,倒是比‘徽仪’来得更恩爱缠绵些。”
女婢还想再多说几句,见她转过头看向窗外, 眉目又露出熟悉的晃神情态, 便识趣地住嘴。
“仙子, 您的发饰奴婢皆已拆下,若无其它事, 奴婢先告退了。”
她半蹲行完礼, 为九昭关上门扉。
殿宇中自修建时已然存在的屏声结界登时开启,将门内门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九昭坐了片刻, 无所事事地扫视四方, 又从不同的家具陈设上, 发现了诸多常曦殿的痕迹。
三清天喜好富丽堂皇, 焚业海则多用浓沉色调。
忽略这两处最大的差异, 宫殿的布置竟然做到了与她旧时的住处九成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