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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你的心声,否则他就会知道你刚才的戏演得有多好。”

龙躯逐渐凝实,化作人躯,巫逐欲替她阖上窗扉,奈何触碰不到外界事物,只得作罢。

他扮出坐落姿态,隔着长案与九昭面对面,淡色的唇瓣勾起一缕轻笑。

九昭对他的揶揄不为所动,动作优雅地啜饮热茶,在灵台内答道:“没有演戏,全都是我的真心话。”

“我寄居在你的大脑,你的心脏,你的血液骨骼中,我就是你——

“你对兰祁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不曾发生任何感情波动。”

“一定要有感情吗?”

九昭并不否认巫逐不留情面的揭露,她放下茶盏,用手撑住下巴左侧,闲谈似地继续说,“倘若有感情,我在同他和祝晏重逢的当场,就会克制不住,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活在充满谎言的世界里。

唯独和巫逐,或者说自己对话时,她方能做到直白坦诚。

巫逐伸出手,探向她松松拢着茶盏的指尖。

他刻意把控角度和姿势,佯装出手搭在九昭手背上轻柔抚摸的假象:“现在呢,你就不想了吗?”

“不想。”

九昭干脆利索地阻断他的话,“这世间万千,与我何干?我只想什么都不用背负地活着——

“或者无牵无挂地死了也成。”

夜风仍在持续不断地钻进空旷殿宇,吹得魔火来回摇晃。

倒映在九昭的瞳孔深处,化作两簇兀自挣扎着,不肯就此熄灭的光亮。

巫逐不再言语。

忽而又发出一声,如月色般模糊不清的笑。

……

仙力受损后,九昭对于外界的感知反倒敏锐不少。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兰祁因为自己的那番话而有所动容。

这份动容具体表现在,她不再受到十分严格的限制,可以随意在寂无宫中游走闲逛。

九昭花费五日,把能去的地方都逛了逛。

除去泥胎木偶般岿然不动的守卫,大多数的殿宇通常无人。

走马观花地看完陈设和风景,她深觉无聊,又吩咐宫人带路,前去女官们居住的地方。

只是不知为何,那些见到她仅仅规矩行礼,问一句答一句,不复初见时趾高气扬的旧样。

为首的琼星似乎仍有不服,九昭逗弄她两句,希冀在她脸上重新看到那种生动有趣的表情。

结果却是失望。

她们似乎得到了兰祁或是谁人的警告,要对九昭这位准尊后娘娘保持恭敬。

九昭后头又来了两回,琼星惹不起,索性避开她,以忙碌为由,不再与她相见。

……

当肃穆的寂无宫失去最后一抹亮色,九昭失望之余,便把主意打到了出宫上。

第八日,她寻去兰祁起居的寝殿。

反被青年果断拒绝。

“焚业海不似三清天,哪怕在王都也时有危机发生,你这副身子骨,出去能干什么?”

兰祁很忙。

和三清天的最终之战迫在眉睫,为此他才会撤军回焚业海,准备与九昭的大婚事宜。

久久不在王都坐镇,更是积压了不少没那么重要的政务需要处理。

这些日子,他睁开双眼,不是打算诏臣子入书房,就是在前往正殿上朝的路上。

他回绝完九昭,并不停留,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

九昭却远远坠在后方,待浑厚的号角声起,眼见他进入大殿开始早朝,方悄声从门柱后方绕出来,挑挑拣拣,选了处看起来光可鉴人的台阶,抱起膝盖坐了下去。

两侧,戍守的近卫们,如有实质的视线纷纷聚焦在她的身上。

从前九昭最讨厌人群目光一起投来的时刻。

那意味着她肯定又犯下了什么,在他们看来丢人,会引发议论的错误。

如今,心境不同。

她哼着歌,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捻起块外表粉润的荷花酥放进口中。

顶着尊后娘娘的身份,无人敢架起九昭的胳膊将她丢出去。

就这样坐了两个时辰,号角声再度响起。

朝臣们鱼跃而出,他们面对九昭的眼神则带有更多的恶意和异样。

能够清晰传出九昭耳朵的“窃窃私语”时不时响起:

“她怎么会在这里?”

“是在等尊上吗?”

“居然就这般毫无顾忌地坐在墨玉阶上,像什么样子……”

“听说,她还是仙族神姬的时候,就骄奢淫逸,多有恶名。”

“难怪会做出弑父之举……”

“咳咳!”

晚出来的祝晏,用咳嗽声打断众臣的恶议。

他来到九昭面前,行的是与面对兰祁等同的魔族大礼:“微臣,见过尊后娘娘。”

法不责众。

凭借九昭的尴尬身份,她听见了也只能装作没听见。

总不能人还没当上尊后,就与焚业海大半有权有势的重臣结仇。

那些发出议论的魔族,依仗的正式此等有所顾忌的心理。

可有祝晏作为出头鸟就不同了。

他屈身守分的问候,反衬出其他人的犯上不敬。

见状,他们只好停止交头接耳,依次上前来与九昭见礼。

……

将魔族的大臣们轮流认了一遭,布包里的荷花酥见底。

她打了个小嗝,估摸时间兰祁也该来叫自己进殿,于是心满意足地眯着眼睛擦嘴。

片刻过去,未等来使臣的宣召,侧畔反倒坐落一个身影。

“尊后娘娘。

“都沦落到焚业海了,还有人不忘为你出头。”

殿门未关,显然坐在最高处的兰祁目睹了整个过程。

他仿佛在挖苦祝晏的“英雄救美”,语调却没什么情绪起伏。

“不是出头,是合该如此。”

九昭抖了抖布包,重新放回前襟,面朝他道,“我是你亲自选定的尊后,无论背后的原因是何,面上他们本该对我做出恭敬的样子,他们如此作为,不仅为了侮辱我,也是在试探你的态度。”

兰祁避而不答,只是反问:“你在为祝晏说话吗?”

没有话音传来,九昭清可见底的瞳孔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也对。

他为何要如此询问。

倒显得如同醋妒丈夫一般。

兰祁心底掠过罕见的窘迫,突兀沉默几息,复问:“你真的那么想出去?”

九昭郑重其事颔首:“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的后宫,大多是寡言少语闷头做事的人,上回那些来拜见我的女官倒有些意思,只是近来我去找了她们两回,她们总说要准备婚礼事宜抽不出空——

“总是困在屋子里,我都要闷坏了。

“焚业海毕竟是我此后要长久居住下去的地方,出去转转,熟悉下环境,总没问题吧?”

这一番言论,听起来合情合理。

兰祁回望着她,语带三分试探:“那你是想自己出去,还是和什么人一起?”

“自然最好和你。”

九昭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而迎接她的,又是一阵唯余风声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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