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78
九昭持笔的手指一滞,微挑的眉峰带着几分惊讶。
无咎,怎会来此?
虽碍于她仙魔共主的身份, 焚业海与三清天达成了微妙的关系,井水不犯河水。
但如无必要,两界绝不会互越雷池半步。
上午结束仙族集议, 用过午膳,她自会摆驾焚业海,召见各位魔臣。
究竟有何要事,非急迫到她在紫微宫时便要禀告?
忖度之间, 九昭收敛心神, 平声道:“宣——引凤凰族长前往偏殿。”
……
坐落在东南方向的偏殿, 不似紫微正殿那般威严肃穆。
临窗设着茶案室椅,常用于会客对酌。
九昭到时, 无咎已提前等候在廊下, 望着庭院里一株四时盛开的古梅。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 目光与九昭一触即分, 而后略显生硬地作揖行礼:“帝座。”
“凤凰族长不必多礼, 坐吧。”
望着青年些许不自在的神色, 九昭一指长案对面的室椅。
手边女婢适时奉上两盏清茶, “今日求见本座, 所为何事?”
无咎没有立即说话,他用指腹摩挲着那雕有山水浮纹的茶盏边缘,生等着殿门掩落,所有无关人等退下,方道:“南陵故土经帝座神力复原,生机已复,族人们迁回后,一切安好……臣多谢帝座。”
他道谢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说起这些无甚要紧的闲话,干巴巴的,好像在背诵经文。
九昭安静听着,没有打断,她知道这绝非他来的目的。
果然,几句过后,无咎的话锋突兀一转。
他抬起头,视线灼灼看向她:“您真的决意要以身为器,吸收肆虐在焚业海中的怨力吗?”
“君无戏言。”
言简意赅,明晰坚定。
配上九昭坦然的目光,无端叫人想要跟随其后,交托信任和生命。
无咎在一刹那被这个简短的答案击中,放在膝头的左手亦沉默握紧。
他垂落眼睫,从九昭的视野望过去,唯独紧绷的下颌,好似在委婉宣告主人的欲言又止。
良久,他仿佛下定决心,指间法光一闪,一根流光溢彩的凤羽顿时躺在掌心。
九昭一眼认出那是每只凤凰皆有的本命翎,不知为何,却比寻常的尺寸还要大出数倍。
无咎单手将它递了过来,动作僵硬依旧,更偏开眼神,继续望向别处:
“怨力盘踞在焚业海万万年,岂是那么好解决的——此行注定艰难,但到底算好事一件,若真能做成,我凤凰族亦受益良多——所以,为免欠下人情,族内所有成年凤凰,皆自愿拔下本命翎,汇聚于此,盼能——盼能在帝座吸纳怨气之时,护持帝座一二,略尽绵薄之力。”
如此馈赠,不可谓不珍贵。
九昭亦是凤凰,清楚每根本命翎都象征着一条生命。
她感知着一缕缕蕴含在凤羽中的、浓郁至纯的生机,凝神许久,复问:“你的,也在其中?”
话音出口,无咎活像被踩中了尾巴,猛地转回头,声量不自知地拔高:
“当然!我凤凰族上下同心,自是同甘共苦—— 网?阯?F?a?布?页?ⅰ???u???e?n????〇?②?????????o??
“我为族长,焉有独善其身的道理!”
青年瞪圆狭长的凤眼,抿紧的薄唇真实传递出被质疑的恼怒。
而他没有说出口的是,此刻九昭捏在手心的这根,便是他的。
族内成年的凤凰,少说也有数百,他们拔下的本命翎如同一座小山,怎能轻易携带。
是他以自己的本命翎为容器,承载融合了全族的力量——
这也意味着,他所承受的消耗远非他人可比,而维系这份力量的核心,也始终落于他身。
没有煽情的言语。
也没有跪倒在地宣誓忠诚。
无咎的言语甚至依旧冲人。
但这份沉甸甸的心意,以及背后所象征的,凤凰族对九昭这位仙魔共主真正的支持和顺服——
已然无声传递。
九昭心口微暖,抬手将本命翎收入储物戒中,真诚道:“这正是本座需要的,如此,便多谢凤凰族的厚谊。”
见她利索收下,没有絮絮叨叨些肉麻的话,无咎暗自松了口气。
天晓得,他从来不擅长应付着需要靠嘴说的场合。
但松气归松气,他来此,另有一件事要完成。
然后,这又涉及到要张开嘴说。
好容易放松的肩膀再度紧绷起来,青年的眸光苦恼地闪烁着。
就在殿内气氛又要陷入沉默之时,他冷不丁开口,视线游移:
“……有酒吗?”
九昭稍稍一怔,随即了然。
有些心结与过往,或许确实需要酒的辛辣来冲刷,才能迈出那一步。
她颔首,以密音吩咐侍官:“取我珍藏的万年陈酿来。”
醇厚的酒香很快取代了茶香,弥漫在偏殿之中。
两人对坐,相视举杯。
玉樽隔空一碰,所有未尽之言,过往的恩怨纠葛,似乎都在这杯酒中融化、消散。
一饮而尽,酒液滚入喉肠,熨帖四肢百骸。
仿佛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无咎一杯接着一杯,大有要不醉不归的架势。
九昭却心系后续政务,一边陪饮,一边悄然运转法力。将侵入体内的醉意排出,眸色始终清明。
没过多久,无咎便醉了。
酒意上涌,冲垮了他平日里的高傲。
他趴在案上,脸颊酡红,眼神迷离,开始含糊不清地嘟囔:
“九昭……我、我就是不喜欢你……
“谁叫、初见时……你掀了我的酒桌,还、还踩住我的袖子……”
他胡乱地说着,语无伦次。
时而抱怨她的决绝,时而不小心吐露心声:
“可是……偏偏……我又忍不住服你……
“你这狠心的女人……怎么就、怎么就……”
听着他这些醉后胡言,九昭哭笑不得,只觉头疼,挥手招来侍官:
“凤凰族长醉了,妥善送他回南陵,务必确保安全。”
侍官领命,小心扶起烂醉如泥、仍在咕哝的无咎退下。
殿门开合,拂入一丝凉风,却吹不散那浓烈的酒气。
九昭独坐案前,看着杯中残酒,复变出本命翎,一遍又一遍地细细端详。
鼻尖挥之不去的酒味令她感到胸闷。
又或者,是压上的赌注越大,越不容有失的沉重萦绕于心。
她缓慢起身,决定出去走走。
推开殿门,侍候两侧的仆婢们不见踪影,唯有身穿缃黄袍服的扶胥无言伫立。
日辉倾泻在身,他似要与之融为一体。
暖融到模糊的光晕中,唯有一双充斥复杂的瞳眸格外清晰。
九昭眉间一跳。
观他神情,方才她与无咎的话,怕是已然听了进去。
既然撞见了,也好。
九昭想到,有些事,终究需要交代。
她走到他面前:“你都听到了?”
扶胥并不点头或摇头,视线定格在她掌中本命翎上,嗓音低沉:“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