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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端坐在另一张榻榻米的男人,好像终于明白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你怎么能这样啊?我不想吐的都要被你说吐了!”
梅红色竖瞳乜斜而来,冷笑:“我是鬼王,自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你认真的?”
他回答:“你大可一试。”
禅院真昼才不试。
她也没有那么想吐,只是一点点难受罢了,睡一觉就好了。
说到睡觉……
她低头看向自己被花液浸染变色的手指,那是先前揉烂彼岸花时弄上去,即使吃饭前用温水简单打理过,也没能彻底弄干净,纹路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青绿痕迹,半干的头发似乎也还沾染着植物腐败散发的气味,现在一想起来真是痒得不行,她赶紧爬到自己背包旁,从里面翻找出干净的睡衣,去外面的温泉热汤里洗个干净。
可她拿着衣服还没来得及走出房间,就被鬼舞辻无惨扯住后衣领拽了回去。
“啊呀,你干什么?!”禅院真昼摔在他身上。
鬼舞辻无惨板着脸,抓住她手里的奇装异服丢进旅行包,又从壁橱里翻出浴衣砸她脸上,力气有点大,砸得她一个趔趄,后背撞到障子门:“不要穿着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乱逛,没教养!”
有那么一瞬,她仿佛是要生气的,可很快,那些负面情绪就如流水般泄净,翠色眸子静静盯着他,苍白失色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抱着浴衣走出去。
夜色渐深。
清凉的月华如水倾泻一地。
禅院真昼顺着石板铺就的狭窄小径走过来的时候,热气氤氲的汤泉里已经没有其他客人,山林间格外寂静,除了偶尔风拂过树梢发出的婆娑声,只能听到温泉水淙淙流淌的碎响。
温泉是将天然的岩石随机排列,大大小小的池子,就像山川自然生成的渊潭。流淌其中的温泉水宛若鸡蛋白,光滑而发黏,据旅店老板所说,会使肌肤变得细嫩光滑。
她把浴衣搁在汤泉边,坐在边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解开脏掉的衣物,丢在一旁的竹编衣篓,扶着略烫的岩石,缓缓没入水中。
温泉水温略高。
身处其中,很容易昏昏欲睡。
而充斥口鼻间的浓郁水汽,则沉甸甸的,仿佛能溺毙人。
禅院真昼不太服,没有在此停留太久,简单洗净身上的污秽,确定头发里除了温泉特有的硫磺气味再无其他异味,就擦干身体回房了。
她很困,头发也没来得及晾干,就埋入被子进入梦乡。
半梦半醒间,她又梦见过去的场景。
那时候。
她还没有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依然生活在现代文明的包围之下。
刚下飞机,没来得及休整一下,就马不停蹄背着旅行包,打车前往目的地。
那是她成年后首次踏上异国土地。
可她并不觉得恐惧,反而信心满满。
她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也有一往无前的决心,还有抹除任何阻碍者的觉悟,回家的路程不过短短三小时,她中午到的,晚上就能带妹妹回家。
区区三个小时的路程,她会得偿所愿。
她是如此自信。
与妹妹的重逢,她设想了一切可能,在脑海预演了千万遍,可她却从来没想到过,妹妹会用那样一种冷漠疏离的眼神看她。
那个她只从照片里见过的、长大后的妹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目光温和又礼貌:
“不好意思,我们认识吗?”
……
……
禅院真昼设想过一切可能,却唯独没想到妹妹会不记得了!
妹妹有了新的人生;
妹妹有了新的家人;
妹妹毫不犹豫地奔向了光明,再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她僵在原地。
呆呆望着远去的妹妹。
灵魂深处有什么在疯狂尖叫。
她曾经那么那么愧疚。
愧疚得救的只有自己,愧疚留下她一个人,愧疚无法保护她,自责与悔恨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地狱业火,日日夜夜煎熬她的灵魂。
一直以来,她所有的快乐都好像是偷来了。
平日里多笑一下、多感到一丝幸福,强烈的负罪感便几乎要把她逼疯。
脑子里永远有根紧绷的弦在提醒她,提醒她感到快乐了,可她的双生妹妹却还在禅院家受苦。
——带妹妹回家。
这是她存在的意义,也是她活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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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们被迫别离的那一刻,她的未来、她的目标、她的愿望,就都是围绕着妹妹而存在。
可现在……
妹妹不记得了,不愿意再想起来,也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好像她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眼里只有她的新家人。
明明被迫分离之时,她们还拉着彼此的手,说“永远都要在一起”,可现在妹妹却不要她了……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胸口仿佛压了块巨石,难受得喘不过来气,那种濒临窒息的憋屈感让她想哭泣、想尖叫,想发疯,想把一切悉数摧毁,想把所有人都杀了!
如果一切都可以舍弃与替代,那她一直以来的念念不忘算什么?
她无法理解。
更无法接受。
回家的路程明明只有三个小时,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
……
“哗啦——”
禅院真昼被粗暴拎出水面,随之而来的就是鬼舞辻无惨冰冷压抑的怒斥:“你想死吗?”
“我恨你!”
禅院真昼仰起头。
不知是泪水还是温泉水的水滴狼狈滚落,泡到发皱的手指颤巍巍揪住他的衣角。
她脸色惨白发青,翠色眼珠也失去焦距,似乎早已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溺毙,如今出现的只是梦境与现实混淆边界后投射而出的怨灵,妄图将触手可及的一切拉入地狱。
“真的好恨你!”
“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好恨啊,你到底为什么还活着啊?!”
鬼舞辻无惨略微挑眉。
无情掰开她的手,把她甩回岸边:“认错人了,你这个混账东西。”
鬼舞辻无惨不想管她的。
她心里藏着什么东西都无所谓。
等她变成鬼后,这些人类才耿耿于怀情绪都会从她心头消失。
可他还没来得迈开腿,袴角就被一只颤抖的手紧紧拉住,沙哑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究竟是为什么啊?我的喜欢就那么一文不值吗?我的爱和真心就那么无足轻重吗?”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啊……”
“你怎么能忘了我?你凭什么忘了我?你……怎么能丢下我?”
“我从来没有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