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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人生中,最后一次见面,对吗?”
苏致钦的脸上仍旧是那副温和、宽容、怜悯到无懈可击的微笑,但爱德华却是第一次从他假模假式的微笑里看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坦然和如释重负。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爱德华缓缓吐出一口烟,然后闭了闭眼,他知道他肯定又在撒谎。
苏致钦漫不经心地抬起左手,昏暗的房间内,只有漏窗而入的月光映照出目之所及的一切。
他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左手食指上那枚通透而昂贵的红宝石戒指上。
红丝绒的尖晶石,即便在昏暗的公寓里,也漂亮得像是月色下吸血鬼的眼睛,虽然视野不明,但苏致钦依旧能在金色的戒托底盘上,看见那个他曾经看过无数遍的精致图腾——张牙舞爪的双头鹰,背上架着东正教的十字架,鹰的左爪带着镣铐,而右爪的爪弓收拢,则牢牢地抓着权杖。
这枚戒指从祖祖辈辈的话事人手上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直到有一天,躺在病床上的克劳德行将就木,他咳嗽着,示意他将戒指从他手指上褪下来。
戒指被褪下来,然后又被戴到了他的手上。
被戒指宽大的指环所遮盖的,是乔雾在盥洗室里挣扎间,在他食指上留下的牙印,经年已久,在他的身体里彻底留下了烙印,像奴隶主在奴隶身上烙下的宣誓了所有权的火痕,但苏致钦温柔而缱绻的目光落在那一圈细细的牙印上,病态的心理却出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甘之如饴。
然后,就在苏致钦打算伸手褪下戒指的那一瞬间,爱德华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公寓的平静。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乔雾拒绝你,你将会一无所有。”
爱德华并不认同他的做法,失笑地摇了摇头。
他想告诉他,不要这么冲动地做这样莽撞的决定,不要不去考虑后果就离开这扇门,毕竟现在什么东西都可以回头。
爱德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自己弟弟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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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至少,应该先获得一点保证,才做这些事情。”
“你至少,也应该让她知道,你为她做的这些事情,你放弃的这些东西,它到底有多大的价值。”
眼前这个愚蠢的不计后果的恋爱脑。
自己这个聪明的却误入情网的弟弟。
他不希望看到第二个克劳德。
他亲眼看到那个男人付出了所有的努力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直到郁郁寡欢地孤身一人,奔赴死亡。
爱德华仍旧试图说服他。
他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循循善诱地希望他再次权衡利弊。
“这是一个很心软,对你来说,很好拿捏的小姑娘。”
“至少你应该获得她的承诺才离开这里,你不应该孤注一掷,这不是你的性格。”
“以你的心计,只需要一点点的道德绑架,就能够让乔雾对你心生愧疚,这样,你就可以完完全全地拿捏住她,你可以毫无后顾之后地得偿所愿,她必须也肯定会将你留在自己的身边。”
如果感情是一场博弈,那他没必要,也不应该将自己放在博弈的下风向和劣势局中。
他将主动权完完全全奉送给乔雾,却不给自己留任何的筹码和余地。
这不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也不是一个聪明的猎人该做出的选择。
“她可能从始至终也不知道你为她做的那些事情。”
“……”
“如果不是你让尼基塔设局,她的父亲不可能因为上当而破产。”
“如果不是你,她也不可能高高兴兴地带着母亲的遗物回家。”
“如果不是你让人弄到了八年前尼斯那边的交通录像,她的律师也绝对不敢夸下海口,告诉她这场官司一定会赢。”
爱德华皱着眉,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愚蠢又错误的选择。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些?”
苏致钦微微扯了扯唇角,只回答他没有这个必要。
他想,如果他于诱饵的凶险中被他人抓获,那他跟乔雾将不会再有任何的联系,他将彻底消失在这个小没良心的坏东西的世界里,就更没有必要跟她说这些事情。
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信徒为神明奉上的所有贡品,付出所有努力,祈愿获得神明的垂青。
而这一切,都是信徒自愿的。
死寂的沉默再次在黑暗的公寓里无声蔓延。
苏致钦在褪下戒指的那一瞬间,忽然回忆起分别的那个晚上,少女湿润的睫毛扫在胸膛上的感觉。
他想,他应该能跟克劳德和解了。
苏莺曾经跟他说过,爱是试图伸出却最终收回的手,所以被囚禁的母亲,一直认为自己从未获得过父亲的爱,哪怕克劳德的爱从来都是无能为力的,他连宣之于口的能力都没有。
他吸取了前车之鉴,终于能够顺利逃离这里,而“乔雾”这个名字,就是他于迷途之中的灯塔。
爱德华深吸一口气,脑中出现的,却是极光酒吧里,那个善良却有主意的小女孩慧黠的眼睛。
他试图做最后的挽留。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乔雾知道,这三年里,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监视之下,她会如何看待你?”
“整个公寓,都是你固若金汤的城池营垒——根本没有什么酒鬼,也没有什么出轨的丈夫,没有什么需要领失业保险金的穷鬼,也没有一个隔三差五喜欢在学校里打架斗殴的坏学生。”
“她是否会因此而厌恶你?”
也许是爱德华的提问的确兹事体大,但苏致钦也仅仅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眉毛,便弯了弯唇,开口时的语声里甚至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得意。
“她不可能会知道。”
“……”
“而且,”男人顿了顿,自信的气度在瞬间能堵住爱德华所有的顾虑,“即便知道,她也会宽恕我。”
她会宽恕我。
他的神明会宽恕他所有的过错。
从他觊觎她的第一眼开始,她就会宽恕他。
爱德华见劝说无效,也只能彻底放弃,但他告诉自己一意孤行的弟弟,他此刻放弃的,是寻常人即便做梦也想象不到的东西,权力、身份和地位,但倘若他今天踏离这扇门,他甚至都不可能会再拥有自己的名字。
远赴他乡,失去庇佑的他,如果不幸被他人捕获,等待他最好的结局是死亡。
爱德华叹了口气。
“你应该知道,最坏的结局是什么。”
苏致钦敛眸不语。
他知道爱德华的意思。
权力是他的舒适区,选择自由付出的代价大到超乎任何人的想象,一旦失败,就不可能会有回头路。
最好的结局是死亡。
最坏的结局是做一辈子的阶下囚,他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