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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冯家公子夸赞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云娘倒是曾风闻过街角书铺里出了个考中童生的俊秀后生。她道:“你说他见了我女儿一面,便上了心?”

“哎哟,可不是么?冯公子说对您府上的千金一见倾心,恨不得三书六礼即刻过门,才好遂了他的心愿……”

“却是几时见着的?”

“据他说,是先前您家姑娘在楼台窗前略站了站,叫他偶然得见了一眼芳容。”

打发了媒婆子,云娘对着方才睡醒的云烟提及此事。云娘心底里细掂量了一番:“那位冯公子,先前我也望见过两眼,模样是极周正的,家底也还殷实,最要紧的是这么小便中了童生,往后再跳个龙门,搏个秀才功名也是可期的!”

若单论容貌,冯公子是万万及不上自家女儿的十分之一,然而自家女儿脱籍前原是贱户的底子,这已先自矮了人一截了,念及此处,云娘不禁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声!

云烟听了,只朝云娘吐出两个字,不嫁。

冯公子一颗心悬着,等媒婆子的消息,好容易盼得人来。听说云家竟拒绝了他,霎时间,只觉窗外透进来的天光都暗了下去,整个世界混混沌沌的,颜色都改了。

他茫茫然把脸埋进青布长衫的褶皱里。今生今世若是娶不到云烟,活着与那冬夜铺子打烊后封门的木板一般,实腾腾的再无透气处,还有什么趣儿?!

他一跺脚,劲力透于足下,青砖似也微震,决然道:“此生非云烟姑娘不娶!”语声铿锵,不容转圜。

媒婆见拗他不过,暗自叫苦,只得捏紧了掌中罗帕,帕子早被手心里腻出的热汗浸得微潮,咬一咬牙,鼓起余勇,硬着头皮再赴云家宅子。

二度登门,云家夫人只道云烟身体违和,近来恹恹地不甚爽利,将婚事婉拒。

三度扣扉,云娘懒怠亲见,只遣了个小鬟隔门传话,言语淡淡:“小姐年少,深闺待字,婚聘之事,容后再议。”

第四回再去,莫说夫人,便是那传话的丫环也不理人了。唯见两扇朱漆剥蚀的门,冷冷合拢,纹丝不动。

任媒婆立于阶前,凭她丹蔻染就的唇舌在门外翻飞吐露万般恳切之辞,门内竟如深不见底的深渊,半缕回响也无。

风打门前过,急急折转而去,竟不肯稍驻,像是要绕开走,不肯替她把那几句恳切话儿捎带进去半分。

媒婆无计可施,只得将数番遭拒之事,细细说与冯公子知晓。公子闻之,一颗心恰似才离油锅,复坠寒渊,霎时间只觉天灵之下冷气森然,三魂七魄离位,筋骨尽散,整个人便塌了架。

及至返归书肆后楼书房,冯公子浑若一段槁木枯株。案头晨奉清粥小菜,粥面凝结如皮,皱缩起膜,冷油浮白,腻乎乎地箍住几粒青豆,恍若死人面上之蜡。

冯公子睹之,但觉腹中若塞陈年败絮,堵得心口窒闷,碗箸一并推却。如是三日,汤水点滴未进,眼窝深陷,嵌于那毫无血色的面庞,恰似两口幽邃枯井。双唇龟裂,微微翕张,似要诉说什么,却又无声,只露出一点灰败舌尖。

入夜愈发难熬。衾枕再暖和,也俱寒,明明是暖春,室内却如洒满淬冰银屑,寒浸肌骨。

冯公子仰卧暗室,恍若行尸,瞪目视那帐顶竹影摇曳。风拂帘栊,影动形移,狰狞若鬼爪青森,攫向咽喉。

辗转反侧,床板响动,如同骨节拆裂之声。好容易恍惚入眠,梦中尽是云烟倚窗倩影,飘渺若烟,似流水锦缎,方欲探手捉拿,指间却唯余一片寒空。

惊寤后,枕上冰凉濡湿。他擦拭泪痕。

白日里案头摊开经史典籍,其上蝇头小楷密如蚊蚁,本是锦绣前程之阶,而今尽化做团团黑蝇,嘤嘤嗡嗡直钻颅脑。

他心神不属,片字难入,手中笔管颤动,毫端饱墨滴坠,落于素宣之上,洇成点点污痕。

楼下父亲垂询功课,他喉结滚动,喉中如堵湿棉,作声不得,唯以手乱搓散页书卷,纸角尽成碎糜。

神魂真似遭无形巨掌摄去,躯壳内仅余寸许微焰残灰,奄奄将烬。

冯公子或竟枯坐竟日,双目直勾勾盯住楼梯转角朽木一块,但见日影寸寸挪移攀爬,复又消褪。

书童推门送水入内,所睹便是少爷若泥塑木雕,僵坐椅中,一袭青衫衬得人愈似薄纸,眸光空洞骇人,宛如两潭死水,再映不入窗外流云片痕。

倏忽一月过去,云烟候澹临不至。

澹临不来找她,是他的问题。并非她的问题。云烟素不萦怀,从不内耗。

不来找她便罢了,既如此,她亦懒费周章。

那么,这个世界,她只有两年可活了?这倒是头一次。前面几个世界,她都成功被气运之子的气运治愈,寿终正寝活到一百岁。

两年便两年罢。云烟慵倚绣榻,螓首微侧,凝望门扉。这时候了,阿娘何故迟迟未归?

云娘正在自家铺中,满面喜色:“当真?”

铺子伙计连连点头:“千真万确!”

第4章

云娘心跳怦怦,激动不已。铺子里的伙计言道,近日桃花镇来了位悬壶圣手,此人云游至此处,遇病家不问寒门朱门,问诊不取分文,日诊十人。若有他人束手无策之顽疾,则破例先行施治。

“破例先行施治疑难杂症?哎呀!烟烟这病岂不正是无人能医的疑难杂症?!”

“神医在何处!快快将他请来!”

云烟自知自己这病只有气运之子可治,凡尘大夫纵有回春妙手亦是徒劳。然见阿娘殷殷切切,不忍拂其心意,遂颔首应允。

神医住在桃花镇东街深巷,庭院幽篁掩映。云娘和春鸢搀扶云烟入院。

神医人唤百草大夫,是一位鹤发如雪的老者,慈眉善目,仙风道骨。他坐于椅间,目光落在云烟身上。

她戴着幂蓠,将整个人遮掩得严严实实。百草大夫捻须正色:“医道首重望闻问切。”

意思就是需要看脸。云烟轻解幂蓠,取下面纱。

幂蓠及面纱取下的刹那。空气仿若瞬间凝滞,满室烛火似为之一黯。

百草先生喉头微动,强压胸中惊涛。他低头不着痕迹闭了下眼,再睁开,重新看向云烟。观其面色,过于雪白的肌色透着病气苍白。观其舌苔,红润正常,口中吐香,与她身上的奇异体香一致。

三指搭脉,触手温润如玉,竟不似凡人皮肉。倒像是按住了一块凝脂般软滑的暖玉。

诊脉良久。百草大夫捻须,语气较最开始柔和了许多,“此乃先天不足之症,非药石可愈。”他说她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疾,只能吃药好好调养。又问她如今在吃什么药。

云娘赶紧将云烟如今吃的药说了,百草大夫沉吟片刻,遂将云烟平日所服方剂增减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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