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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烟继而道:“那么,你自己可情愿?华氏累世名医,父姓贵重如金,你屈就母姓,心头可有一丝委屈?”
“不委屈。”他话语清朗如掷玉,“华家悬壶济世易,母氏十月怀胎难。华姓譬如庭前嘉木,虬枝擎天,荫蔽世人。然家母乃深扎于暗中的根脉,以血脉潜滋默润。随母之姓,非为屈就,是顺应天理伦常之正途。”他眼底映着光,清明坚定:“家母剖心育草民,草民惟愿以‘云’字为印,刻骨感念。”
云烟略略颔首:“尊堂将你教养得极好。”怪道他胸怀这等卓识,料想必有良母之故。
她无意与他为难,甚而生出相帮之念,只道:“我无需你医治。我可传你那位病人入宫,如此,你便可在为皇帝医疾之余,兼治你那位病人。”
云济舟微怔。
云烟:“怎么,还是不愿?”
云济舟躬身作礼:“多谢娘娘。”
“好了,你退下罢。”
云济舟:“既如此,草民愿为娘娘医治。”
云烟眉轻扬,他自然是治不好她的。她心如明镜。然则,她倒不妨瞧瞧,这神医华佗的后裔究竟有多少能耐。
“也罢。”云烟坐下,命他近前。
云济舟上前为她切脉。
她微抬广袖,露出一截皓腕。凝白一段,衬着雪色袖口,浑似雪白冰绡裹着一截羊脂白玉精雕细琢的臂。
他指腹轻轻搭在她寸关尺上。片刻后,眉心微聚。
云烟偏首,笑靥宛然:“如何?”
触及那笑颜,云济舟垂落眼睫。两指搭在脉门之上,仅隔薄薄肌肤,脉息搏动,恍若蝶翼轻叩着他的心扉。
他垂目凝神于指下,指尖停住。日光透帘而入,浮游尘粒之间,他袖口一角细微颤动,终究未能全然按住。
望闻问切,细细诊察罢,云济舟直言,她这先天之疾,很难治好。
云济舟:“然则,难医并非意味着不可医。”
云烟:“你有良方?旁的大夫可皆道束手无策。”
云济舟:“容草民细细钻研一番。”
“可。”云烟起身,“随我前往昭阳殿,你去为澹临号一号脉。”
闻听云烟直呼皇帝名讳,云济舟多看了她一眼。至昭阳殿,为昏迷的澹临细细诊脉一番,云济舟面色端凝,只道情势堪忧,将暂开一方试服。
云济舟离殿,云烟斜倚案旁,玉指托腮,漫不经心打量龙榻上沉睡的澹临。唇角微勾。且让她看看这华佗后人,能否发现她的蛊毒,解开她的蛊毒。
她倒是盼着云济舟能勘破且解蛊的,如此,便显她尚有精进之处。她向来更喜于精益求精,臻至完美之境。
军机处那头,听罢部属禀报云济舟为云烟、澹临诊治详情后,澹擎苍心绪略缓。云济舟不曾开口便道不能治,终是一线生机。
入夜。
“云烟……”澹擎苍的声气犹如熔岩涌动,烫着云烟耳膜,钻进四肢百骸。云烟在沸滚的岩浆中载沉载浮。
为那灼烫岩浆烧得云烟浑身湿汗淋漓,汗珠模糊了她的眼。
这半月有余,澹擎苍每日里潜习钻研那桩功夫。天资本强,颖悟非常,又兼勤勉异常,二者迭加,如今他那桩功夫真真能叫人爽到头皮发麻。
光晕下,澹擎苍汗湿的肌肤泛着古铜般润亮的色泽。汗珠滚落,滑过流畅精致的下颌,砸在锁骨凹陷的潭里。
他的鼻尖磨得通红,似被燎过的火炭。唇是熟透的朱砂李,红红地坠着水渍。
此刻,他正拼尽全力克制隐忍。云烟倒有几分佩服他的耐力。这些时日,他每每以口舌侍奉于她,自身憋得滚烫欲炸,仍咬牙死忍。此等忍耐功夫,远超常人。
她这般想着的时候,澹擎苍道:“云烟,舒坦么。”
“自然。”
他支起身,捧住她的脸,舌尖细细舐去她颊上汗水。
他总要食她身上的汗津。云烟颇疑他有异食之癖。
彼时,云济舟尚未就寝。他翻检医书,翻检着翻检着,面前蓦地浮起云烟的面容来。
她语笑嫣然:“你的母亲很好,做得很对。”
直待他昏沉入睡,这幅景象犹在脑中徘徊未去。
天亮,澹擎苍传召云济舟,问他可已寻得医治云烟与澹临的良策。
云济舟坦言尚未觅得良方。
澹擎苍:“你须倾尽全力医治,若不尽心,本王便砍了你的脑袋。”
又逾一日,澹擎苍复召云济舟。云济舟沉吟片刻,方道:“医治贵妃娘娘,尚有一法,或可一试。”
澹擎苍:“讲。”
云济舟言,云贵妃先天孱弱之不足之症,根源在于其身属纯阴。须以纯阳补纯阴。寻常滋阴之法徒劳无功。
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世之人,是为纯阳之体,其心头精血,最可滋益纯阴之体。若以此心头血为药引,再加上其他药,日复一日滋养,或能根治云烟之疾。
“仅只‘或许’?本王不要或许,必要十拿九稳!”
“目下唯能以此法试之旬月。且纯阳之体亦非尽足,尚待血性检验,所取之血亦须为至阳方可。纯阳体具至阳血者,方可一试。”云济舟面色愈发凝重,“纯阳之体已极稀少,身怀至阳之血的纯阳之体,尤为罕有。草民行医多年,所见身怀至阳之血的纯阳之体,仅得一位。”
澹擎苍:“其人何在?”
云济舟:“业已谢世。”
澹擎苍:“验本王之血。本王命造四柱纯阳。”
云济舟微顿。苍王竟是毫无迟疑。他道:“殿下,日取心头精血,亏损根基在所难免。轻则体质虚羸,重则引动他疾。”
澹擎苍:“本王令你验血。”
心头血滴落,云济舟一番验看,未几,便道:“殿下乃世间少有的至阳之血。”
澹擎苍:“那便以本王之血为引。”
云济舟:“不等寻其他的至阳之血?”
“不能等。先用本王的血。”
云烟恰如其名,恍若一片薄云,一缕轻烟,澹擎苍每常梦见她倏忽如云烟散尽。若有疗法,自当刻不容缓,不事延宕。
云济舟:“若是……始终寻不得其他至阳之血,当如何?”
澹擎苍斩钉截铁:“那就一直用本王的血。”
云济舟再进言:“殿下,日取心头血,亏耗元气非轻。轻则体魄转虚,重则惹发顽疾。”
澹擎苍:“毋须赘言。”
见澹擎苍执意如此,云济舟心底微澜。苍王殿下,为了亲弟的妃子,竟愿做如此牺牲?
澹擎苍又道:“她不爱吃汤药,嫌苦。将药熬制为药丸吞服可行否?”
“可行。”
取血事毕,澹擎苍欲返案牍,云济舟复又言:“殿下,您取过心头血,每日须得大补元气,食补药养,兼须保养精气,不可过度劳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