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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缘的赤金滚边泼溅开去,蜿蜒的龙纹亦是用赤丝精绣,华美流丽,竟像活物真龙在幽静暗夜里无声地灼烧。

袍色如此浓深,衬得澹擎苍通身散发一股令人窒息的天子威严,凝重肃穆,恍若一尊重铸于夜色,淬进铁与寒的青铜兽尊。

澹擎苍生得高大,宽肩撑起墨色衣料的纹路,眉眼端凝锋利,威严肃穆中,洇着浓浓的,帝王独有的、俯视众生的霸气威压。

云烟上上下下扫视他一番,眸中含着一丝稀薄的欣赏:“你裹上这龙袍,倒很看得过去,比澹临裹着时更像那么回事。也比他看着,顺眼得多。”

澹擎苍走近:“比澹临穿上更好看?”

“是。”

澹擎苍唇角极淡地向上牵起一点,他指尖轻轻摩挲她的手指:“这时候了还未歇下,是在等我?”

“不是,睡不着。”

未曾听到预期中的话语,澹擎苍眼帘微垂,又道:“夜露深重,早些安寝罢。”

云烟搁下话本子,抬目道:“今朝你正式登基,已然颁下了遣散后宫的旨意了罢?”

澹擎苍略一点首。

新帝御极,恩典遣散后宫,一应妃嫔各归本家。云烟自在其列。

“这么说,我如今已不再是贵妃了?那明日我便收拾行装,回家去。”云烟唇角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澹擎苍一把握紧云烟的手,眼神专注而肃穆,如立誓一般:“云烟,嫁与我,做我大昭皇后,与我共掌这万里江山。”

云烟瞥他:“我才不做后宫三千佳丽之一。”

闻听此言,澹擎苍竟低低地笑了。

云烟:“你笑甚么?”

“你没有说因着厌憎我才不肯当皇后。你是喜欢我的,是与不是?”

云烟:“……”

她是有些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他侍奉得她通体舒泰,这也算得喜欢么?她翻了个白眼:“横竖我是不会做后宫三千佳丽之一的。”

“不会有三千佳丽,不会有旁人。除你之外,会有任何人。”

“哦?这倒是件古今罕有的奇闻,翻遍大昭前朝史乘,似乎并无一位皇帝仅一位正宫而无旁枝侧室的。”

澹擎苍斩钉截铁:“从今日起,便有了。”

澹擎苍的诚意很足。而且,他侍奉她的功夫,亦是无可挑剔的。可惜,她不愿将自己禁锢于这九重宫阙之内:“做皇后很忙,六宫琐事缠人,我生性疏懒。再者,我也不愿困在这宫墙之内,不得出去游耍散心。”

沉默片刻,澹擎苍缓声道:“你既做皇后,我自会遣人代劳六宫俗务,你只管做个逍遥闲散的皇后。至于出宫,你想游耍时便去,无人敢拘束你分毫。”

“这也行?这不符合礼法规章罢?”

“朕是皇帝,朕即是规矩。”

“这话不错。”云烟颔首。他这样才算是个名副其实、执掌乾坤的帝王,“然而,我还是想去外面。”

“宫外有何好的?这金雕玉砌的皇宫,乃是普天之下最为尊荣的所在。你就该安住在这世间顶尖的住处,岂能屈就于宫外?”

闻听此言,云烟眉梢轻轻一扬。皇宫里,有最极致的奢美华居,最舒适的栖身所在。有尚食局中手艺通神的御厨大师傅。有她的小蝴蝶们喜欢的御花园。还有眼前这一位,无论从何处比量皆是顶尖的男人,在房事上,将她服侍得熨帖舒适的帝王。

要知道,在房事上能碰上合贴的对象,是很幸运的。

确然,普天之下,似乎再寻不出这样合衬于她的居处。人这一生,原是为了享乐而存,她就该享用至好至顶的。

云烟道:“你当真许我只做个闲散皇后,也当真许我随意进出禁城?”

“一言九鼎。”

“我还要我阿娘入宫来陪伴。”

“本是情理之中。”

“慢着。”云烟眯缝起眼睛,“另有一件紧要事,我是断不会生养孩儿的。”

他立时蹙紧了眉峰:“生产之事,九死一生,我绝不容你冒此大险。我不会让你生孩子。”

云烟颇为意外:“没有子嗣,谁来承继你的皇位?大位传于何人?”

“澹澈、澹景行,他们本是皇室血脉,自可承袭。”

“他们?不是已经被你降位了?”

新帝登基,前朝皇子向来被视为权位隐患,惯例褫夺其继承之资,或降为郡公闲爵,幽禁看管。心狠手辣些的,或流放蛮荒,或索性鸩杀,永绝后患。

澹擎苍即位,封大皇子二皇子为王,公主保留封号,赐建府第。这般处置,已是极其难得的仁厚了。

澹擎苍:“即便降位,仍有宗法可循。到时,朕说了算。”

云烟:“生产会死人,是以不愿让妻子生。这一点,你倒是比寻常男子通透几分。觉悟很高嘛。”

“是怕你死。”澹擎苍伸手轻拥住云烟,冰凉如雪的龙袍贴在肌肤上,如浸过雪水的寒玉。

是怕她死,亦是私心不愿任何人横亘于他们之间。便是亲生的骨血,亦不可分一杯羹。他容不得任何人分走她的注意力。

被澹擎苍轻轻拥住后,云烟推了他一把:“离远些,身上凉得浸人。”

澹擎苍当即退开寸许。他定定凝望她:“你应允了?”

她颔首。

下一瞬,澹擎苍猛地再次拥上,冰凉的唇如迅疾的鹰隼攫取般覆压下来,吻住了云烟。吻猛烈而灼热,似要将她拆吃入腹,熔为一炉。

彼时,大皇子宫中。

大皇子澹澈与大公主澹云舒,双双执帕拭泪,异口同声:“事到如今,能得如此,已是万幸了。”

是了,怎算不好呢?四皇叔……不,新皇陛下对他们这些前朝皇子皇女,已算得上宽仁至极了。

澹澈那张早先如新鲜出笼的蒸包般暄软的脸庞,如今早瘦削憔悴,不见半分肉感。他吸了吸鼻子:“省得了。”

澹云舒离去后,澹澈兀自对着虚空啜泣了半晌。倏然,脑中忽又映出云贵妃的容颜。他神情倏然一滞。

新帝恩旨散六宫,云贵妃已然摘去贵妃封号,重归庶民身份。

她已不再是他的母妃。

她已不再是他的母妃。

她已不再是他的母妃。

他圆溜溜的眼珠子里,骤然迸射出巨大的光亮来。

【澹澈你个带孝子……】

【你爸醒不过来了,你自己从皇子降位,你居然还高兴起来了?】

【好一个大孝子,澹临知道了怕不是得从床上气醒过来!】

长宁宫,灯影昏黄。沈婉正于案头伏身,抄写经卷,蝇头小楷一丝不苟,如刀刻于纸。

“无我相,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诵经声混着殿中弥漫不去的药气,沉沉氤氲。

侍女清水一面收拾行囊,一面喜极而泣:“主子,太好了,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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