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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步步走来,悄无声息,目光所视,环堵萧然。

只是细看这宫阙,却又觉出几分异样。

通天站定了脚步,看着被弃置在宫阙一角的扫帚簸箕,脚下的长廊不沾半分灰尘,仿佛有人将它细细地拂扫。

可是碧游宫中,怎还会有人留下?

通天默不作声,盯着脚下的地面看了许久,再度抬起眼来,目中所见,仍然是空空的宫室,旁边植着一株梨树,地上的芍药无声摇曳,被风雨压得低垂。

“可是有什么问题?”

通天摇了摇头,只轻轻地,向着屋檐外连绵的雨丝,探出了一只修长的手。

雨水滴滴答答地打在他手心之上,顺着手腕一路滚下,落进衣袖之中,泛着透骨的凉意。

圣人不为所动,只微微掀起了眼帘,执着地注视着前方,亦注视着——刚刚在此处发生的一切景象!

时光倒流,岁月回首。

唯有天道圣人可凭己身之力,令日月改换,再现过去!

于是一幕幕景象,再度在他面前重现。

“第一千遍花开的时候,圣人便当归来。”

“第一万次扫过的长廊上,当有圣人走过的身影。”

以及那只……毛茸茸的小松鼠,正满怀期待地想着:“等圣人归来之时,我也许就能化形了吧?”

那是全心全意的期许,坚定不移的等待。

只为了他上清通天,一人而已。

通天忽而无言。

渐渐地,他又低垂了眉睫,将唇角抿得平直,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渐渐冰凉,夹杂着难以诉之于口的恨意,彻彻底底,再无掩饰地,自他的眸底流露而出。

一眼望去,近乎触目惊心。

“上清通天。”虚空中的声音沉沉地唤了他一声。

通天又笑了一声,语气却已平静至极:“我知道。”

他轻轻闭上了眼,将所有的情绪收敛入其中,再度睁开眼眸的时候,眼底已是一片如水般的静默之色。

“我怎会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我尚且没有复仇的能力。”

所以,他仍需忍耐,也只能忍耐。

只不过……

通天猛得抬眼,重重地一挥广袖。霎时间,风雨为之止息,天地为之寂然!

汹涌的雷霆一扫而空,只留下一片朗朗的晴空!

碧游宫骤然惊动,刹那苏醒。

天地万物都为圣人一念而动容!

遍地是奇花异草,处处是嶙峋乱石。自有那紫气东来三万里,异香袅袅拂面来。朝霞彩云半边天,青莲朵朵藏池间!

坐落于蓬莱仙岛上的碧游宫,向来不负它仙家福地的名号!

风中低垂的芍药抬起了首,带雨的梨花轻声低语:“圣人……”

“您回来了吗?”

藏在树洞中的小松鼠忽得从睡梦中惊醒,却未曾再听到那淅淅沥沥仿佛永无止境的雨声。它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个脑袋,朝着外界看来。

“吱吱?”满是疑惑的声音。

通天信手拨开了一片乌云,令这天地间的明月强行在人间再现,纯粹的月光自树梢垂落,徐徐落在他脚下。

风雨止息,万物无声。

宽大的紫竹伞下,红衣圣人眉眼温然,露出一张轮廓清绝的面容,仿佛云雾朦胧,群山邈远,只令人唯恐自己置身梦中。

他低头看着呆呆地站在洞穴中的小松鼠,又望着碧游宫中静默无言的草木,停顿了片刻,弯眸一笑。

眉目间蕴含着十成十的温柔之色:“好久不见呀。”

草木轻轻摇曳,似乎格外的欢喜。

小松鼠呆呆地看着他,小小的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只忍不住想到一个问题:

遭了,圣人终于回来了。

可小松鼠还没能化形,怎么办啊?

片刻之后,毛茸茸的小家伙便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顺着圣人的衣袍爬上了他的肩膀,爪子轻轻地抓着他垂落的一缕发丝,发出惊喜的声音。

通天任凭松鼠待在他的肩头,又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抬眸的瞬息,仿佛有天光拂过他的面容。

多少怅然,难以言表。

他慢慢地开了口:“我归碧游,乃正大光明,堂堂正正,有何可惧?”

该忍的要忍,无需忍耐的,又凭何让他去忍?

第4章

碧游宫方圆千里,风雨刹那止息,只余一片晴空。

无数道神识落到东海之上,却迟迟不敢再往前半步,生怕那位红衣圣人提着剑找上门来。

不不不,哪怕仅仅提着一柄普普通通的伞,也是极为可怕的一件事!

老子忽而轻轻叹了一声。

他站在昆仑山玉虚宫那九万重玉阶之上,遥遥望着东海,将此间发生的一切景象尽收眼底。包括他那个刚刚离开紫霄宫,便开始惹是生非的好弟弟。

好好的一炉丹,说踹翻就踹翻;好好的兜率宫,说砸也就给砸了。

全然不带半分犹豫。

可见火气之大。

若非他的善尸见机不妙躲得快,他怕是再也见不着他了。

当年的封神……通天对他们到底是有怨的,只是不知这怨恨究竟有多深,又是否还有挽回的机会?

太清圣人的心底染上了些许说不出的阴霾,他微垂了眼眸,再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一只栖息在雪松上的山雀被他的声音惊扰,扑棱棱地扇动着翅膀飞走,又震落了树枝上厚厚的雪层。

积雪坠阶,蜿蜒一地,转眼又被新的飞雪覆盖。

白鹤童子匆匆而来,险些迎面撞上山雀,他眉头一拧,赶忙往旁边避让了一步,这才堪堪避开它。

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山雀顺利飞走,方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在老子身后站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拜见太清圣人,师尊有请。”

老子回转过身,看了眼元始的童子。

“罢了。”他摇了摇头。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最应该苦恼的人,还在这玉虚宫中呢。

他一念至此,也不再纠结,只抬步随着白鹤童子一道行去。

在他的身后,飞雪纷纷扬扬,永无止境地下着。

*

琼楼玉宇,天地广寒。

玉清元始天尊的道场坐落于无数求道者一心向往的昆仑山上,凛然威严,不可冒犯,又因地势极高,一日之中多是白昼,少见长夜,愈发显得此地高洁无瑕,实乃仙家圣地。

只是无论这白昼如何长,日光如何偏爱着此地,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昆仑山终年覆雪,永远冰冷彻骨。

这里的雪,绝不会有融化的一日。

竹影摇曳的窗前,元始端坐于蒲团之上。

那是一张极为冷淡的面庞,似千秋雪,万古寒,高山仰止,不可攀附。

他身着一袭雪白的鹤氅,其下是苍青色的道袍,不知为何轻轻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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