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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误没见过宋渝几次,但是宋渝长得很像他爹,秦误看了一两眼,就心知肚明了。
宋渝提着佛经的书箱,被吓得差点站立不住,他不过十二岁,还是个初初长大的孩童,刚刚才经历过抄家,脸色苍白,看见秦误就发抖。
净法说:“北黎佛域新收的弟子,不日后会回北黎拜师。。”
“很好。”秦误看着宋渝笑:“收徒收得很是时候。”
他扬起唇角,五官过于明朗善媚,更加良善亲和。
秦误又回神看了一眼净法,略微躬身行礼后就走了。
宋渝在秦误走后,就呜咽着哭了一场,捂着脸眼泪一直顺着下巴滴下来,哭得撕心裂肺。
他几个时辰之前才被救出来,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父母沦为阶下囚,死期已定,他的父母头都磕破了都没人对他们有半点垂怜,到深夜时,父亲被拖走了又放了回来,直接就在牢狱里疯了,他的母亲一直在哭。
宋渝被母亲退出囚牢时,她含着泪裹住他的手,说:“这一切都是你爹咎由自取,你不必为他报仇,切记平安。”
宋渝以入佛门为代价保住了一条命,跟着净法前来超度,却迎面遇上了自己家抄家灭族的罪魁祸首,他只有十二岁,被母亲放纵娇惯的小少爷,满脑子只有害怕和怨恨,然而还是恐惧害怕更多。
秦误一走,他就彻底只剩下害怕了。
“不必恨他。”净法伸手拂过他的头,说:“早在你之前,他已然结怨积深,他命格薄弱,熬不住人世变迁。”
“尤其,你已经置身事外,再不涉足恩怨,你恨他无用。”
净法看着秦误远去的背影,一抹鲜色远去,脊背挺直,身形瘦长,宦官身妖祸骨。
“师父,那我家是为什么?”一夜之间就没了?
净法回答:“也是善恶皆有报。”
“那他们……做了什么恶?”
“你不必知道。”净法没有回答,而是语气淡而沉稳地说:“现在恩怨清了,他人不欠你,你亦不欠他人。,”
“入了佛门,你从此不会再姓宋。”
宋渝擦掉眼泪,说:“是。”
净法继续往里走,整个陈家血腥气浓重,怨气冲天,一夜被屠戮,尸骨都在哀鸣,他缓步往里走,却又顿住脚步,抬眼对上不知看了多久的萧昶。
萧昶胸口还有被踩蹭时留下的几抹血点,他毫不在意,站在院中,和净法对视。
净法收敛眼目,继续走了进去,净相和宋渝立马跟上。
……
秦误回宫殿后便去了温泉池,他是个受不住脏累的人,司衣局衣物每日都得送新的,尤其去了牢狱,又进了犀角巷沾染了血腥气,他难以忍受,唤了宫人奉衣进来服侍,他蹚进温泉里,拆了发髻,乌发垂落,他被热气烘得发汗,更加显得面容如山水泼墨,浓郁深刻。
他垂着眉眼,长鸦羽在空中翘飞如弯钩,然而他略微一抬眼,又变做弯刀似乎要夺人性命。
温泉水池里,雾影在水面凝结,一团水雾苍白浮现,变成和秦误别无二致的脸,然而更加魅惑更加的妖邪,他熟知秦误心中所想,他了解秦误犹如了解自己。
他飘在秦误周围,说:“他还是去了天牢。”
“而且救了宋乘渊的孙子……”
净法有意涉局,那么这趟浑水他意思就是非蹚不可了。
“他入局了,你不高兴?”
“你觉得他在挑衅你?”
雾影转了一圈,又飘飘然地到了秦误的身后,下巴靠在他的肩头,一模一样的丹凤眼轻佻勾起,他说:“还是勾引不到他,你恼怒了?”
净法欲重,却八风不动,一步一步地按照话本走,秦误竟是一步也阻拦不了。
他不可能不焦虑。
“滚。”秦误侧身,去池边拿酒,面色冷漠,喝了好几杯,杯底空后他召宫人前来换酒盏。
宫女微竹低着头端着方盘进来,看也不敢看温泉中的秦误,颤抖着手给换了酒盏,头一直低着,耳朵都红了。
“九千岁安。”宫女换了酒盏正要离开,忽然秦误叫住了她:“站住。抬脸看我。”
微竹心惊胆战,身体抖了一下,似乎不敢,却还是抬了视线。对上正沉在水中,犹如水魅的秦误。
秦误隔着池壁伸手挑起微竹的脸,问:“我好看吗?”
“好,好看。”微竹被挑着下巴,她声音略微颤抖,说:“九千岁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秦误眉眼带上笑意,打量眼前的宫女。
微竹一年前来他这里伺候,只是当个扫洗宫人,不是他的心腹,端茶递水轮不到她,只怕是今日无人可用,她才硬着头皮进来了,结果被吓成这样。
这一年里他手里的人命不少,这些藏不住,因此宫人大半怕他,平日里不接触的宫人尤其。
微竹年纪似乎不小,应当快有二十五岁,过了几个月就可以被放出宫,在宫外安然度日了。
然而……
他眼里笑意渐浓,松开了微竹,让她退下。
雾影又凝成一团,凑到他耳边说:“她珠胎暗结了。”
“在宫中怀胎,可是大罪。”
“怎么办呢?”
秦误转身,伸手抚上雾影的脸,雾影低眸,脸颊轻轻蹭他手心,雾影在水里靠近了他,任由他抚过。
秦误说:“秋深露重,或许应当该去行苑里围猎了。”
第10章 堕佛
行苑围猎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不过老皇帝也有心思,他贪图享乐,在皇宫中也常觉寂寞,秦误略微提起,他就拟定了旨意,让礼部和户部着手准备。
朝臣本有异议,认为现下南蛮北夷骚扰边境,北部正闹蝗灾,秋收并不充裕,当下不是大肆铺张的时候,然而朝臣苦口婆心,却无法撼动老皇帝分毫。
甚至还有几个朝臣想要继续谏言,被老皇帝扔下来的奏折砸了满脸,他们连忙跪下来,伏着身不敢再言语一句,老皇帝这才满意。
秦误抱着白猫,面色平淡温顺,静候在老皇帝左右,似乎一切与他无关,然而人人心知肚明,一切与他脱不了干系。
然而宦官把持朝政,皇帝又亲近他,其余人却不敢明言分毫,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九千岁,被他记恨上,下场凄惨得和赵鹏将军一般。
秦误近乎冷血地看着朝臣苦口婆心,卑微至极,却丝毫没有触动。。
朝臣劝说无果,老皇帝钦定中秋之后便北上进御山围猎,秦误正要高宣退朝,此时一直沉默寡言的大员张玉突然出声:“陛下,臣上回提及的立储一事,不知陛下可有打算?”
秦误脸色微变,他的神情终于从之前的淡漠无动于衷,慢慢聚焦到了张玉身上。
张玉是个二品言官,位置高而无实权,十年来一直处于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