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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不知鬼不觉将梁鹤与转移离开。
梁鹤与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头颅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缓缓撑身坐起,下意识望向外窗,但见天色阴沉,不知时辰,揉着额角四下一望,却见长孙陵环臂靠在对面长案前,一双墨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脸色有异。
梁鹤与茫然不解,晃了晃仍晕沉的脑袋,按住发胀的额角问道:“你盯着我作甚?”
环顾一周,只见这屋子十分陌生,似是一间值房,隐约听见外头有将士操练之音,他疑惑道,“这是哪?”
长孙陵光顾着打听明怡的消息,一宿没怎么阖眼,疲惫道,“这是巡检司值房。”
长孙陵的父亲是巡检司的统领,平日掌京畿巡查缉盗,与城内五军兵马司执掌相仿,只是一个管城内,一个管京郊附近,巡检司也身负监察京郊各军异动之责,故而在城内是有衙署的,平日长孙陵父亲便此地当班,此处算得上长孙陵的地盘,所以将梁鹤与安置于此,最为妥当。
原来是巡检司。
倒也来过。
梁鹤与起身往窗棂外看了一眼,只见到处人影匆匆、行色惶惶,好似出了什么事,“几时了,外头这是怎么回事?”
“十九下午申时,你睡了一日一夜。”
梁鹤与一听已是次日下午,忙捂了捂脑门,“这么晚了,那可不成,我得回一趟府,我娘铁定担心我。”
正待往门口走,忽觉面前一道劲风扫过,只见长孙陵疾步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梁鹤与讶住了,更让他惊讶的是长孙陵之脸色,凝重冷冽,带着几分逼人的气势。
“陵哥儿你这是做什么,拦我路作甚,快些让开,我要回去。”
“你回不去了……”
梁鹤与愣住,抬眸,四目相交。
他这人素来是通透的,也极其敏锐聪慧,自醒来便觉气氛有异,猜到或出了事,可看长孙陵这架势,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更严重。
“怎么了,陵哥儿?”他敛色问。
长孙陵看着这位自小一块长大的兄弟,心中蓦地涌起强烈的不忍与无奈,“鹤与,你爹爹私通怀王,已起兵造反。”
梁鹤与神色发木,一时没反应过来。
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可拼凑在一处,却如一团浆糊塞进脑海,将他整个思绪给搅得天翻地覆,他似在这一团乱麻中抽不出半缕线头,又晃了晃发胀的脑袋,笑道,“陵哥儿,昨个是我大喜之日,我这会还乐呵着呢,你不要与我开玩笑。”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
他是笑着的,面色因宿醉而略显泛白,眉梢弯出和软的弧度,像是春日的朝花,染了些许珠露,带着晶莹剔透的美。
长孙陵从未告诉过他,他笑起来其实格外好看,俊秀而温雅,就是有些女气。
“我没与你开玩笑。”
梁鹤与脸上的笑容僵住,慢慢凝固,到最后仿佛绷不住,一寸一寸崩塌。
他唇角抽搐着,瞳仁一点点收缩,眼神变得凌厉,语气发紧,“长孙陵,我父侯不会造反,我父侯视我如命,绝不会扔下我们母子不管,你起开,我要回府,我要去找他。”
梁鹤与试图绕开他,却被长孙陵猛地一掌推开。
梁鹤与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不敢置信亲如兄弟的挚友竟会对他动手。
他愕然望着长孙陵,一面因对方的凶狠而生出委屈与不满,一面却又从那冷硬严肃的神情中嗅出事态之重,嘴唇狠狠颤了几下,连声音也断断续续,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陵哥儿,你别唬我……”
这一声,已带了哭腔。
长孙陵半是心痛,半是怒其不争,“我骗你作甚?就在方才我遣去你府上打听消息的人已回来,你母亲不知去向,父亲已在城外起兵……”
“那我呢……”梁鹤与话一出口,愕然看着长孙陵,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长孙陵早已察觉他爹爹的异动,这是将他扣作了人质。
爹爹这是真反了。
天哪。
梁鹤与绝望地闭上双眼,痛苦地捂住脸,“为什么?好好的一家人……为何要如此?”
“我们梁家已是位极人臣,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说到此处,梁鹤与忽然顿住。
他明白了,四君侯府只剩梁家,爹爹定是觉得不安,担心皇帝清算他,故而铤而走险,伙同怀王造反。
那么他和谢茹韵又该如何?
昨日方下聘订婚,今日梁家谋反。
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捉弄于他。
“哈哈哈哈!”
他突然发出一串狂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只有难以言说的痛楚,“她一定恨我之至,也厌我之至,她素来骄傲,最是敬重保家卫国的将士,对我这等造反逆贼,只会不齿……”
眼眸刹那如无法填平的深渊似的,空洞无神,手足无措。
明明昨日两家人还和乐融融,连迎亲的日子都已定下,一夜之间,他父亲成了叛臣,而他亦将千夫所指。
怎会如此?
梁鹤与瘫坐于地,大口喘息,凝坐良久,直至一身热血彻底凉透。
这时,值房外来了一人,那人是长孙陵的随侍,不曾进屋,只在门扉扣动三声,低声道,“公子,西便门传来消息,明怡姑娘请您将梁鹤与带过去。”
长孙陵再度看向梁鹤与。
梁鹤与仍保持瘫坐的姿势未动,脸上不知不觉已布满泪痕,闻言掀不起半分波澜,甚至破罐破摔道,
“你把我带过去,给朝军祭旗吧。”
侯府一朝跌入尘埃,成为叛臣逆党,而他也不可能再娶谢茹韵,往后活着还有何意思。
他可以不要风光,不要功名利禄,却不能背负耻辱苟活。
“你把我交出去。”梁鹤与目色笃定甚至带着几分恳求,“给朝军祭旗,至少让我死的体面些,来日谢茹韵也不会瞧不起我,至少,梁家所有人都叛了,还有我梁鹤与一人留个清名。”
长孙陵见他这般模样,恨铁不成钢地冲上前,一把拎起他的衣襟将人提起,怒骂道,
“我教你一身武艺,是让你在这里自暴自弃的嘛?梁缙中反了又如何?你梁鹤与还是忠臣!”
“你可以死,但你得堂堂正正站起来死!”
他牙关紧咬,双目赤红布满血丝,眼底那簇烈火明光熊熊而燃,映得整间屋子都似亮堂起来。
当年走马过长街的少年已然不再,被这突如其来的责任与使命,压成了一名铿锵战士。
梁鹤与的面庞仿佛被他眼底那簇烈火烘热,周身因冷热交替泛起一层鸡皮疙瘩,那一腔凉透的热血竟似有复燃之迹,喃喃问,“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长孙陵手腕间力道加重,一字一句质问他。
是啊,他为什么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