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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庚辛带人下来时,远方恰到好处的响起了执法车警笛声。

一群人往外跑或者往里奔,摩托车殷勤发动的声音和叫骂声混杂在一起。

张庚辛冲进后巷,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地的陌生面孔,在巷子最里面,黑发Beta抱着半昏迷的赵恕坐在地上。

他一只手压着赵恕的脖子,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人半瞌着眼。

……死了吗?

张庚辛头皮发麻,惊怒之中不敢想赵恕在他的地盘出了事他张家以后还能不能善了——

“愣着干什么?”

最后,是一手滑腻的血的黑发Beta抬起头,扫了呆立在原地的众人一眼。

“救护车。”

……

病房中只开了一盏角落里的落地灯。

灯光不亮,几乎只能照到病房角落一隅。

生命监护仪器“滴滴”地有规律的跳动,这种声音形成了某种催眠的白噪音,使得人昏昏欲睡。

病床上插满了各种呼吸管和监控器、被包成猪头的少年Alpha麻醉没过还在睡,坐在床边的黑发Beta也是垂着脑袋,疲惫的半梦半醒。

病房里安静极了,以至于当门外出现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时谁也没有发现。

吴且意识还沉浸在一片混沌中,梦里赵恕没来得及回头,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真的割穿了他的动脉,和电视剧里演出来的那种血优雅飞溅完全不同,浓稠得几乎变成黑色的血液如同泉眼一般是翻涌着往出滚动,那种流淌的方式超越了“液体”范畴……

梦中,吴且的手脚冰冷,恐惧蔓延了全身,

就在这时,他的后颈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覆盖。

是与巷里的恶臭冰冷相去甚远的温暖。

大手捏了捏他的后颈,那力道并不温柔,几乎是一瞬间将黑发Beta从病床前那张小小的扶手椅上拎了起来——

那原本在病床边缘搭着,被木乃伊猪头死死拽着的手也强行分离开来。

吴且迷迷糊糊,就这样被简单粗暴的硬生生拽离梦魇。

沉重的眼皮子尚未撑开,就嗅到了清冷的沉水木香钻入鼻腔……

这味道古板又宁神。

他“唔”地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困惑的声音,整个人垂软温驯的任由面前的人一只手扳住他的下巴,掌着他的脸,左右翻看。

那手又一路从他的面颊游走至颈脖,确认了一遍后又伸向他的后背,腰侧。

身上打架留下的淤青还没散,眼前的人却一点儿也没想着面前的人身上的伤痕残余,力道从未减弱堪称带着惩罚意味的用力。

在被重重摁了下肋骨时,那股炸裂的疼痛终于让吴且清醒过来,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从唇角溢出的声音近乎于求饶:“疼……”

压在他肋骨上的拇指大发慈悲的挪开了。

赵归璞抓起他的手,那粗糙的指腹揉开他的掌心,已经干涩结痂的血像是老旧掉漆的墙皮,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碎片。

——是赵恕的血。

在确认了面前的人完好无损后,赵归璞放开了他。

禁锢在腰间的大手一松力,吴且如获大赦般滑回了那张简陋的椅子上,他默默喘了两口气,冲着病房的地板眨眨眼。

下一秒,下巴便被一只手抬起来。

对视上男人深色冷漠的瞳眸,他心脏跳动骤停一瞬,然后重重落在地上——

并非恐惧。

而是从刚才开始一直高高悬在某处的心脏现在才得以落地。

比起医生在他签那厚厚一沓的手术通知单、CT单、核磁单时解释什么“看着吓人但并不致命”“幸运”“避开了要害”“只需要一些常规缝合和静养”之类的词,反而是现在男人一个沉默的眼神,更让他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

“医生说,没多大事……”

吴且捡着他猜测赵归璞应该想听的说。

“抱歉啊,我之前第一次发现他去野球场就不该纵容……”

话没说完,就看见男人似乎有些不满地蹙眉,原本松松搭在他下颌线的拇指挪过来,压住他正絮絮叨叨说话的唇瓣。

不知是警告还是提醒的压了压他的唇角,等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赵归璞放开了吴且。

吴且仰着脸的坐姿没变,这时候他才勉强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男人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是整齐的西装正装,指尖好像还残留着异国的冰雪气息。

实则他身上除了一点点信息素的味道,只是还有淡淡的酒气——

不难想象男人应该是从一场正式的社交晚宴上得了消息,直接抽身离开,乘坐私人飞机赶回来的。

日本到江城不过也就两个小时多一点,说出了国,不过跨了一片海。

沉默对视间,从旁边的病床上传来“沙沙”声音。

木乃伊猪头的麻药过了,这会儿居然醒了过来,艰难的一转头看见僵硬坐在椅子上的他的未婚夫,还有面沉如水亦如阎王爷的他亲哥。

——赵归璞回来了。

离家出走长达半月有余的赵恕觉得头更疼了,叹息麻药过效那么快干什么,但还是抬手,用夹着监控夹的手掀了氧气面罩,沙哑着声音喊了声:“哥。”

赵恕身为赵家的小儿子,从小就是被人捧在手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小时候过分讨人喜欢,又会讲话,赵归璞对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护着,自己什么苦都吃过了,但一点苦都没舍得让弟弟吃。

等赵恕长大了,命好也分化成S级Alpha,脑袋好用学习好,虽然行为出格但靠他拉全班平均分的老师不舍的骂他,学校里看他不爽的人很多,但这时候已经不需要保驾护航,基本普通人来个四五个都拿他没什么办法……

就这将近二十年的顺风顺水,赵氏小公子什么时候这样狼狈得像木乃伊猪头一般躺在病床上过呢?

所以此时此刻当赵归璞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他,赵恕知道,当哥哥的还是心疼的。

就算这一瞬间愤怒大过于心疼,那一声“哥”也够唤醒他的良知……

至于骂他或者家法伺候,那也是等他好了能下地乱蹦的时候——

裂开嘴想笑一下,但是这个动作牵动了唇边的伤,让笑变了形。

赵恕拉过吴且的手,捏了捏他的手腕,然后继续用那难听的像公鸭子在叫的哑嗓道:“你别吓唬他,跟他又没关系……先让他回去,坐一晚上了。”

赵归璞没有立刻搭话。

等赵恕说“坐一晚上了”,男人的眸光才仿佛顺理成章一般挪到了黑发Beta的身上。

赵恕说:“哥,你不许骂他。”

吴且搓了搓手,从掌心稀里哗啦又掉下一些干涩的血渣。

“闭上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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