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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头,眼睛下方就被潮热粗糙的指腹碰了碰。
“?”
吴且愣了愣,立在他面前的Alpha还是那副眉眼淡然的模样,不急不慢收回了自己的手。
“小吴老师,昨晚没睡好?”
裴顷宇语气平淡的问,“黑眼圈好重。”
“昨晚喝了酒,宿醉。”
吴且说,“下次问就直接问,别上手。”
他把自己说的像多摸两下就会翘辫子的兔子。
果不其然话语刚落,就见到裴顷宇翘了翘唇角,正欲说什么,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然后是噼里啪啦玻璃碎裂的声音。
众人的惊叫声中,吴且歪了歪身子从面前站着的人侧面看过去,就看见赵恕站在一地的篮球框挡面玻璃的碎片里,篮筐被硬生生的灌碎掉下来,在他脚边。
跟电影特效似的,赵恕站在那一动不动,垂着眼,睫毛下落敛出疏离冷漠的投影。
“我艹。”
还没走远的孙迷脚下一顿,震惊了,挺高嗓门,冲远处的人喊——
“赵恕你干嘛,疯了吧?”
吴且想说的台词已经被他说掉了,所以没必要再重复一遍,他坐在那双手放在膝盖上,坦然接受了人群中央,面无表情的Alpha投来的冰冷目光。
……
赵恕进了休息室后,众人的目光理所当然落在小吴老师的身上。
换了平日吴且肯定硬着头皮无视,搞不好还要倒打一耙问他们看什么看,但今日赵恕这怨气冲天的样子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他要不管,仅剩的另一边篮筐也不一定保得住。
有的人面上不动声色,实在已经在心中唉声叹气了老半天。
“我去看看。”
黑发Beta站起来的一瞬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未婚夫夫又吵架了。
话说回来他们超过十天不吵架搞不好才是奇迹。
对于吴且来说,球员休息室与赵恕单独聊天这件事上基本没有任何美好的历史回忆,以至于他走进去的时候还有点抗拒,耳边传来哗哗水声,要找的人双手撑着台盆背对着门口。
这一幕也挺似曾相识。
吴且站在门边抬脚勾上了门,门“哐”的一声关上了,赵恕也抬手关上了哗哗在流的水,转过身。
他刚冲了脸,水珠子成串顺着他的额发滴落,篮球服前襟湿透了一大片,Alpha泛红的双眼透过额发缝隙盯着他看。
——《江城晚报》的娱乐版头条看到了吧。
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吗?
啊算了,认出来就认出来好了,认出来又能怎么样?
吴且靠在门框边,双手塞在卫衣口袋里揣着,在赵恕的死亡注视下,从早上开始揣测不安的心此时反而突然平静了。
“你又在乱七八糟发什么脾气,有什么事不能直接来问我吗?”
吴且问。
“是不是看到《江城晚报》的娱乐版报道了?”
黑发Beta的声音轻柔缓和,堪称温柔。
赵恕没回答,但是听见《江城晚报》四个字时,他僵硬在水池边的高大身形明显动了动。
只是还是不肯说话。
这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模样,黑发Beta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在跟智商有点高、听得懂人话,但不会说话的狗崽子玩海龟汤游戏似的——
就差伸出两只手在他跟前,问他“是”还是“不是”。
“昨天晚上我去元庄是同海龙俱乐部的高层吃饭,跟他们讨论一下他们想聘请我去做数据分析师和助理教练的事……中间喝的有点多,吐了一顿,洗手间遇见你哥了,是偶遇。”
赵恕抿着唇,好消息是他倒是没转头就走。
坏消息是他还在持续扮演哑巴。
吴且观察了一会儿,见哑巴好歹不是聋子,还有在听他讲话,才继续道:“吐完我走路都走不动了,你哥就出面把局给散了,问我叫了我家司机没,然后说把我送上车。”
他抬手揉揉鼻梁。
“那个新闻照片抓拍是借了角度,其实就是我下楼梯时没站稳绊了一跤,他伸手扶了我一下——不然怎么办呢,看着我在楼梯上滚下去摔到鼻青脸肿吗?”
吴且讲了一大堆,自认为连细节都没漏掉。
昨晚要是元庄死了人,现在来两个穿执法者制服的阿sir被他关小黑屋里,让他以做笔录的形式讲讲昨天做了什么,他能讲出来的也就这些东西……
算是细无巨细了。
吴且挺坦然的。
他早就告诉赵恕他能给的从来不多,是年轻的Alpha在思考清楚自己到底要多少前,就先固执的要率先捉住他再说……
捉住他之后又如何呢?
赵恕眼中的终点,是吴且眼中的起点。
那样莽撞的求爱,说难听的是不考虑后果。
说好听了也算是遵从真心,勇敢无畏。
当有人捧着一颗真心来到自己的面前,吴且不瞎,也不是什么毫无良心的人——
他接过了他递来的戒指,就是想尽可能努力的尊重这个联姻关系。
所以赵恕提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需求,明知道对方在得寸进尺,有道理的或者没道理的,他虽没明确答应,但都有好好记着。
能做到的顺手做也不是不可以。
比如戒指时刻戴在手上。
比如说服自己对赵归璞不过一时兴起。
比如不再给裴顷宇或者裴擒甚至任何人可能产生暧昧的信号。
还能怎么办呢?
他可以做到的只有这么多。
吴且自认为真诚至极,耐着性子说完了很多,可惜一抬头看见Alpha眼中的寒意未消,混杂着从早上看到报道开始便纷乱不宁的心绪凌乱,眼下情绪满满的,眼瞧着就要溢出。
“……”
——赵恕不信。
当这个想法第一时间钻入脑中,吴且才惊讶的发现,其实他和赵恕也不是完全没有默契的。
至少时至今日,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太多的废话来表达感想,也做到了一个眼神就能懂得对方是什么意思。
赵恕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或者已经濒临绝境的骆驼,任何实则无关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的担心害怕与日俱增……
然后呢?
某一日,当一根稻草轻轻落下,他就被压垮了。
他可能对吴且说的话也将信将疑,甚至相信他说的“偶遇”在理智上占据大部分——
然而也只需要一点点的怀疑,比如为什么会有那么巧的事,你和我哥是什么缘分天注定吗,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就出现了,不是别人,只是他?
为什么?
凭什么?
怎么会?
这一点怀疑足够成为燎原的星火。
眼看着荒原大火瞭旺烧起,两手空空站在熊熊烈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