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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千霎时抬眼,狭长的睫扫出一道凛冽冰凉的风。

这究竟是想闻淇烨反还是不想?

到这,菊绢也有些看不清局势了。他直言问:“主公诱引闻淇烨谋反,是否准备清理闻氏?闻淇烨只是局中棋子一枚?”这关系着他们四兄弟应当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闻淇烨那个泼皮。

谢怀千很快收拾了身上的戾气,说:“不过是试着邀请他同下一盘棋而已。不尽兴,下次便又只能一个人下了。”

看来狗已上桌,暂时打不得。哎!不日前他见詹怡苏将闻淇烨投黑市上,看到就该凑上一脚,趁乱将其胖揍一顿,以泄心头之愤。

菊绢点到为止:“要回信吗?”

“不到时候。”

菊绢颔首应下,“我们且盯着他的去向,快到京师时禀告您。”

两人从不寒暄,夏真羲很快离开了慈宁宫,不到一炷香的实绩叫元骞不断摩挲着下巴。

这夏真羲居然这么快。细胳膊细腿的,有那家伙还不如没有,不过就算没有,这小伙过来做太监,这身板伺候人搓身子,估计没搓两下还要告诉他自己的手破皮了。

果然还是壮丁好用。

腹诽两句,元骞回到抄经室,元俐已经在收拾棋盘了。

最近两日,许是天寒地冻,老祖宗的腿脚不利索,也不怎么爱动弹了,棋总下不到一半就撤了再重来。

元骞虽然是个没文化的俗人,但他跟了谢怀千那么久,还是比别人体察的多。

他怀疑老祖宗这棋下得,有主题。

“歇息还是?”元骞嬉皮笑脸地问,伸出的手接下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打眼一看,是那日送出的大猫偶。

“暂时不想要了。”谢怀千思忖着,摆着一张清冷惑人的脸,“还给元厉管教几天。”

“打入大牢了?好嘞。”元骞谄媚地哄,“咱们小厉子手段厉害着呢,水牢、土牢、泥巴牢、兽牢、针牢,应有尽有。”

还有泥巴牢?怪不得洗得那么白。

谢怀千看着他,漠然将大猫偶扯回来,递给了元俐:“你管。”

元骞作势拉上了嘴,只笑,谢怀千知他玩笑也没当回事,吩咐:“传旨,宣彤玺大太监现下入宫见我。”

“现在?”元骞一下傻了眼,“传旨?”那不是谁都知道了?

谢怀千挪开眼,又做出了那个日复一日的动作。

望着窗棂外无雪的天,毫无迟疑点了头。

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最后再见老朋友一面罢。

文府掌事公公连滚带爬地蹚进殿内,焦急叫唤道:“大爹爹,皇太后宣您入宫觐见!”

正逗弄着狸奴的文莠大手倏地圈握住猫的残腿,沉滞几秒,往日觑着的浅淡眉眼舒展开,脸上浮出几分少见的惊与怯。这在掌事公公眼里正是惧怕的表现。

他以为上次见面就是最后一次,没想到谢怀千居然还会来见他。

“宣我进宫?”文莠犯了癔症般地喃道,“南柯一梦……我不是在做梦吧?”

以为大爹爹害怕自己荣华富贵一场空,掌事公公连忙帮忙强心。

出谋划策道:“大爹爹,太后已经重新把持朝政,小的看……这是鸿门宴,还真不能就这么去。”

对,还真不能就这么去。

文莠赶忙起身将狸奴放到交椅上,胡乱摸了摸扎起的发髻有没有潦草的凸起,看着那太监:“乱吗?”

那公公没想到是这么个进展,嘴上和脑子一同打结,上前帮着打理大爹爹的穿着:“大爹爹仪容甚美,这方面当然不会拖后腿,只是小的看——”

“无妨。”文莠打断他,挺直腰杆指着不远处桌上的锦带叫他拿来,自己拿来冠帽迅速压在白发丛生的密发上,觑着眼道:“他既堂而皇之宣我进宫,应当不会如何,且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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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尤花殢雪

文莠轻迈过慈宁宫正殿那道独一无二的渊深门槛。

殿内,百宝嵌花卉图屏风阻挡了一部分视线,他绕到屏风延长不到的地方,却又在屏风以外站定。

金铜藻井艳色逼人,正中央宝座上他正值盛年谢渊然穿着本不属于他的明黄衣裳,踞于卑贱而极具侮辱性的太后宝座上,极其遥远地风华绝代着。

文莠同样穿着本不该在他身上的鲜亮华衣。

玉蓝缎绣金蟒袍盖着巍峨癯瘦的身量,纱帽下乌白高髻叫他打理得一丝不苟,觑向谢怀千的细长如淡烟的眉眼中不再充斥着任何阴谋,只有单纯的寂历。

两人视线相接,谁都没有错开。

倘有人仔细揣度比对便会发现,九千岁清癯宽挺的仪态几乎和谢怀千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直。可是十年了,两人鲜少有碰面很久的时候,即便对上脸,也很快错开。

他等这一天等了十年了。

他没有辜负谢怀千的期望,按照他们当初的约定走到他能走的最后一步。

剩下的路,都要谢怀千自己走。

谢怀千以为文莠不说话是在拿乔,也不以为意,开门见山道:“上次我让你找个对食,你不想要——”

他一顿,那张美人面阒寂,仿佛考量着什么。

文莠愈发走神,怀疑自己面貌疲老,甚至生出想对镜好好看看自己脸的冲动。

袖下的几根指动了动。

老中官在想年轻美貌的事,年轻的太后却冷漠纵细数着世人想要的功名利禄,“洞房花烛你不要,金榜题名我没法给,荣华富贵、天伦之乐你都享过了。”

文莠笑了。

他徇私欲变成曾经自己最痛恨的人,谢怀千一直恨他走得太远,如今又何必心慈手软,和他这样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大奸人含蓄?

他道:“我膝下子孙比皇上还多,正好含饴弄孙的日子也过腻了,其实太后有什么难听话,但说无妨。我委实不会有丝毫后悔与触动。”

谢怀千上次要他找个暖床的伴儿,那话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了:他的时日所剩无几。

谢怀千想尽力帮他这一生过得完满。

然而他的长公子并不知晓,早在陪他上了去往京师的婚轿那天,他就做足了准备和觉悟。这辈子该享的不该享的福都享过了,已经够了。

不会有丝毫后悔与触动?

也是。故人早就死在半路上,谁都没办法回到十年前的舟上,剑都换了十个来回了。

又何必刻舟求剑?

谢怀千垂了眼睑,浓密长睫盖住瞳孔中浓烈的恨意,忍着将激荡的情绪压回胸口,喑哑而沙冷的嗓平而白道:“相识一场,选个喜欢的死法罢。”

文莠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恨意,只希望那恨更加不遗余力一些,全冲他来,千万不要心软,拐着弯找他的渊然的错处。

那时他还那么小,那么单纯。

“当年那些事都是为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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