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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医院附近的小快餐店吃饭。
那间快餐店墙面上挂着一幅油画,上头是一扇窗格。窗户里有一张温暖的餐桌,灯光照着餐桌上一篮橘子和两块草莓蛋糕。陈期很会说笑话逗人开心。齐农靠在齐建铭的轮椅边上,在那幅油画底下,听陈期说话。那是他十六七岁的生活里,最喜欢的时刻。
齐农洗完衣服,晾起来。他走回屋子里的时候,陈迦行蹲在沙发上和齐建铭一起看电视。齐农冲沙发上的两个人说:“都给我回屋睡觉。”
齐建铭和陈迦行一起哦了声。齐建铭听话地回了轮椅上。陈迦行抱着抱枕还赖在沙发上。齐农揪了下他的耳朵,问:“听没听见。”
陈迦行捂住了自己两只耳朵。
齐农的小灵通响了。他拿了手机又走回了阳台。陈迦行转头看了他一眼,跳下沙发,跑到了座机电话边上。陈迦行背了一遍家里的座机电话号码,抓起话筒打过去。
听筒音犹犹疑疑地响了几声,然后接通。电话那头一个年轻女人“喂”了一声。陈迦行红了眼睛,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边的人又犹豫地问:“哪位?”
陈迦行放下了听筒,蹲下来,呜呜地哭了出来。
第4章 美酒加咖啡(四)
住进弘世电器厂职工公寓已经快两周时间。陈迦行每天睡过去还是会梦到自己回到了商业楼前广场。他漫长而无聊地嚼着西瓜泡泡糖。空气里永远漫散着那股被阳光蒸闷得温甜的泡泡糖气味。陈迦行早晨醒来,刷牙的时候吐了。他站在小板凳上,偷偷冲干净了洗手台。
其实他吃不下东西。但还是很努力地咽下了齐农买在餐桌上的几个小包子、烧卖和一袋热牛奶。吃下去没多久,陈迦行又把东西都吐了出来。
齐建铭仍旧每天晨起,做那几件例行公事。他给鹦鹉喂食的时候对陈迦行说:“哥哥早上打电话来说,他今天很忙,中午博览哥哥给我们送吃的。”
陈迦行仰面躺在沙发上,胃有点隐隐抽痛。他应了声,闭起了眼睛。
中午刘博览特意买了新兴卤味的炸鸡腿过来。他进屋就咋咋呼呼地大喊:“小夹心啊,小夹心在哪里?”
陈迦行从沙发边露出一个头。刘博览兴奋地把他抱起来,呼啦啦地转了几圈。刘博览说:“哥哥给你买了河流镇最好吃的炸鸡腿,开心吗?”
齐建铭笑说:“你小心点,旁边就是餐桌,别把孩子硌到了。”
刘博览把陈迦行放在了餐桌边的椅子上。他自顾自说着,近郊的店快装修完了,齐农现在忙着试营业的事,要打点的东西很多。刘博览夹了一个鸡腿到陈迦行碗里,继续说:“齐哥让我以后晚上去帮他顾店,白天我就还可以在医院照顾我妈。我想,哎,比我到处打零工强。”
刘博览嘴碎又话痨,一顿饭下来,就是一直得不得不说话。
陈迦行拿筷子点了点面前的鸡腿,又仰头看了眼正说得起劲的两个大人。他感觉肚子又酸又疼,好像绞在一起打了结。他试着吃了点鸡腿肉下去,从胃部泛上来一阵痛感。陈迦行拼命忍着眼泪和疼痛,把那顿中饭吃完了。
午后齐建铭回房睡午觉的时候,陈迦行偷偷边哭边又把饭都吐了出来。他缩在卫生间地板上,身体打着寒颤,咬着自己的手臂流眼泪。
那天齐农回家已经过了零点。他进屋的时候,陈迦行颤了下。齐农一只腿跪到床边,扒了下陈迦行的肩膀,说:“还没睡着?”
陈迦行躲了一下,缩回了被子里。
齐农没再管他,从衣柜里拿了件干净的T恤去洗澡。他今天跑来跑去,跑得满头满脑的昏汗。傍晚,喜妹发了这个月的工资给他。他又去了趟省城给齐建铭买了个更先进的收音机。
齐农穿着工字背心,拆开收音机的外包装,蹲在地上研究了一会儿说明书。鹦鹉在阳台上发出一种类似磨牙一样的声音。齐农把说明书扔在餐桌上,进了屋。
他躺下前,给陈迦行又拉了拉毛巾毯,盖在身上。陈迦行深深吸了口气。齐农轻声问:“你怎么还没睡着?快一点了。”
陈迦行捂在毯子里没再动。齐农又问他:“是太冷还是太热啊?风扇再开高点?”
齐农调整了下落地风扇。陈迦行忽然坐起身,跨过他,光着脚往卫生间冲。他爬上板凳,冲着洗手台一阵干呕。已经没什么东西可吐了,陈迦行捂着肚子不停地作呕,终于把黄胆水也吐出来。
齐农在身后问道:“肚子不舒服?”
陈迦行挂着眼泪鼻涕拼命摇头。齐农一把把他抱了起来。陈迦行挣扎着哭叫:“我没有不舒服!我不!”
齐农托抱着他骂道:“别动,给你换身衣服去医院。”
陈迦行在齐农怀里乱踢乱踹着,痛哭道:“我不去医院!我哪儿也不去!”
他掐着齐农的手臂,从他怀里溜了下去,半跌半跑地往房间里躲。两个人在客厅里追来打去。齐建铭惺忪着眼睛打开屋门的时候,齐农基本耐心耗尽了,把陈迦行抵在墙边,在他头上打了一下,骂道:“不准哭!”
陈迦行鼓了下嘴巴把哭声憋了回去。齐农问:“肚子是不是不舒服?”
陈迦行摇头。齐农怒道:“我问最后一遍,肚子是不是不舒服?”
陈迦行吧嗒吧嗒掉着眼泪,过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齐农问:“为什么不肯说,不肯去医院?”
陈迦行红着眼睛看着齐农,过了好一会儿才抽嗝着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我没有生病...不要丢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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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凌晨两点,齐农把陈迦行送到镇医院看完急诊,陪他在点滴室挂生理盐水和营养液。急诊医生端了下眼镜,指着小孩的脸用乡话质问齐农:“孩子脸都白青白青成这样咯,痛了一整天,就要痛死过去了,你晓得带孩子来看医生了?”
齐农点点头。
医生问:“只会生不会养,生什么哦?”
齐农点点头。他推了把陈迦行的后脑勺,抱着他走出急诊间去配药挂水。
陈迦行盘坐在点滴室的位置上,困得迷迷糊糊,张着嘴巴就睡着了。齐农问护士要了床毯子给他盖上,然后去医院后院抽了支烟。
他回来的时候,陈迦行已经醒了。护士说孩子一直在找他。齐农坐回陈迦行边上,轻声问道:“怎么啊?还不舒服?”
陈迦行摇摇头。
凌晨偌大的点滴室里只有零落两三个人搁浅在掉了皮的蓝色座椅上输液。头顶不很明亮的照明灯像灯笼鱼静止在海的洋面上。他们在寂静的海底。
齐农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转头看着困得要命但一直不敢睡过去的陈迦行。他伸手弹了一下陈迦行的脸颊,说:“我出去车上拿个东西,马上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