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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一把抱住路之苹:“谁要和你同死啊!要坑就坑你旁边那位!”

卞舍春听到自己旁边传来一声叹息,然后闻于野伸出手,握住那仿佛烫手山芋一般的勺柄,平静地舀了一口,喝了。

“怎么样?”卞舍春紧张地看着他的方向。

闻于野沉默半秒,说:“还行。”

“真的啊!”大家立马又惊又喜地围了上来,卞舍春也要凑过去,被闻于野默不作声地摁住了胳膊。

他诧异地转头看去,看不清闻于野的表情,但他听见了一声短促的、很轻很轻的笑。

啧,这声儿。卞舍春仗着没人看得见,不由得勾起一个难以自抑的笑,指节蜷缩了一下,理智方才后半拍地占领高地,心道闻于野这是做什么,还不让尝?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蒋艳辉狠狠呛了一下,手掌在口鼻前扇出了风:“好辣!”

路之苹情况稍好,没像她一样被辣得起飞,但也一直打着转儿找水。

卞舍春一怔,随即笑着转头看闻于野:“使坏啊?”

闻于野似乎也愣了片刻,才附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我也没想到她们这么不能吃辣。我只知道你不吃。”

他说话的气息打到耳朵,叫卞舍春眼睛眯了一下。

一股小人得志的快感窜上心头,卞舍春稍稍退开,又看热闹似的冲对面喊道:“辣椒可是你自己放的啊蒋艳辉!”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很积极地摸到厨房,又拿了壶白开水过来倒在了锅里,边倒边老神在在地感慨道:“大抵世间万物,都是一个‘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吧。”

“是你自己手艺不好,哲学家。”蒋艳辉冷嘲热讽。

卞舍春反唇相讥:“是谁刚把自己辣飞?”

“喂……我们的水平,明明应该谁都别说谁吧?”路之苹无语道。

蒋艳辉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过脸来笑说:“小路,当团体工作做得很差劲的时候,拼得就是谁甩锅比较厉害啊。”

“听她说这么高级,其实就是想找个垫背的显得自己还算可以,”卞舍春拆台不眨眼,不疼不痒地抱怨道,“上学时候就这样,拉我当了十几年挡箭牌……”

“这不是说明你没一次考得比我好吗?”

“分数乃身外之物!”卞舍春使劲摆手。

“装货,”蒋艳辉把这两个字往他身上一钉,话锋一转,“闻哥,你怎么看上他的?”

卞舍春瞬间收声,挽起袖子,沉默着随便拿了一盘菜往锅里下。显然,蒋女士已然开辟了一种新的一招制敌之技——提闻于野。

他下菜下得似乎很认真,哪怕他都看不清盘子里的是哪种牛肉,还是专心致志地扒拉着,实则耳朵早已竖成了天线,恨不得把闻于野接下来说的每个字刻成盘。

闻于野也被突然抛过来的话头打得懵了一下,瞥了一眼卞舍春,作势沉吟了一会儿,慢悠悠道:“一见钟情吧。”

卞舍春手一抖,一盘子黏在一块的牛肉全倒了进去,滚水上漂的油点子溅了几滴到手臂,他忍着没抽气,面不改色地搓了搓胳膊,细微的疼很快转成痒。他转头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闻于野,看见对方偏头闷闷地笑。

他清楚闻于野不会在别人面前多提私情,这话只是搪塞,但还是没想到这人已经近墨者黑到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随口胡诌了!

路之苹旁观一会儿,压低了声音问蒋艳辉:“还没在一起啊?”

蒋艳辉搅着碗碟里的酱料摇摇头:“还没,不知道卞舍春咋想的。”

卞舍春肩膀一塌,手里的筷子无力地搭上碗边,不满地控诉:“喂,我听得到。”

蒋艳辉:“哦。”

他听见闻于野在笑。这人绝大多情况下笑起来都是轻轻的一道气声,要不是周遭太黑,卞舍春断然没法从嘈杂的环境里辨别出那声听不大清的笑,然而一旦听清了,就在他耳朵里徘徊不去,像胳膊上被烫到的那一点针扎似的绵长的酥麻。

锅开了一轮,卞舍春捞了一堆菜上来,试图从那模糊不清的轮廓里猜出哪里是菜叶哪里是胡乱加进去的底料,最后只能抱着“死不了”的决心咬了一口,先尝到的是泡软的绿叶菜,安心了一点,紧接着是一股黏黏糊糊的口感,他一下子有点踌躇了,皱着眉嚼了两下,还算得上咸香,辣味慢慢返上来,他囫囵吞了下去,回味一下才问:“谁放的粉条?”

“没放粉,放了一个不知道什么面,”路之苹说着,扒拉着勺子里的一堆不明物体,“这片是萝卜吗?”

“放萝卜了吗?”“不知道,你戳一下呢。”“咬一小口试试不就知道了。”

“咿呀!”路之苹咬完便弹了起来,“芹菜!”

“芹菜怎么了?”蒋艳辉把她碗里的芹菜夹走了,忿忿不平道,“芹菜很好吃啊。”

闻于野困惑道:“芹菜是怎么切成片状的?”

卞舍春嚼着“不知道什么面”,回忆了一会儿:“好像是我切的。”

闻于野正好也吃到一片芹菜,表情复杂地看着它的剪影:“……你把它拍扁了吗?”

“好像是的,”卞舍春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因为我刚拍完蒜,你知道的,肌肉记忆。”

“……”

“这汤怎么越来越甜了?”卞舍春问,“谁往里加糖了?还是啤酒?”

“没加啊。”蒋艳辉说,但没绷住,说完就笑场了。

“天杀的蒋艳辉你怎么把昨天打包的奶油海鲜意面加进去了!”

闻于野舀汤的动作顿住了,又原原本本地把勺子放了回去,敬而远之。

卞舍春瞥着他动作,发觉闻于野把菜夹到碗里要观察半天才肯动嘴,汤变甜了就不肯多喝一口,宁愿配白水。于是他凑到闻于野旁边,打趣道:“怎么还挑食?”

闻于野淡淡道:“我没有异食癖。”

他话里一潭死水般的平静戳中了卞舍春莫名其妙的笑点,他笑得锤了两下大腿,上身不由得向旁边倾斜,肩膀挨到肩膀。闻于野怕他笑呛着,把水往他手边推了推。

热腾腾的水雾让本就漆黑的空间变得更加朦胧了,不知道什么调料贡献出的香气笼得人脑袋发晕。

蒋艳辉又站起来下了一盘菜,卞舍春用力眨眨眼:“那是什么?午餐肉吗?”

闻于野没有回答他。他注视着卞舍春垂到他胸前的长发,好奇地伸手勾了一下发尾。

卞舍春立马转过头:“干嘛?”

闻于野顿了一顿,意外道:“原来有感觉啊。”

“啊?头发吗?”卞舍春笑起来,“当然有啊。”

蒋艳辉这时候像被噎到一样短促地“呃”了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吐到垃圾桶里,声音里满是人类面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这啥啊?又酸又腥,西湖醋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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