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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灌下整杯苦茶的叶宣筳不吭声了。

从火药桶突然变成了哑巴桶,一句话不再说,询问录供都改由手下两个大理寺丞办。

问他,他也只一点头,或者摇摇头。

章晗玉都觉得反常,稀奇地多看他两眼。

看着看着,她琢磨出不对劲之处了。

叶宣筳捧一盏竹叶茶,低头看地,抬头看天,偶尔看一眼凌凤池。

往日最呱噪的人,每次见面免不了一通互相嘲讽,今日却刻意避开她这边。

口供录完,大理寺众官员行礼告辞。

叶宣筳人面对着凌凤池,却把脸转向大门外,摆出一副歪脖盆栽的扭曲姿态,背手肃然道:

“凌相、凌夫人两位的口供,已经如数录下,大理寺收录存档。此处事毕,凌夫人请回——”

“叶少卿面壁呢?”章晗玉好笑地问:

“别再拽脖子了。我是什么穿肠毒药,看一眼能把叶少卿毒死?”

叶宣筳额头青筋突突地跳。

本能地一侧身,目光便扫过对面盈盈弯起的动人秋水眸。

他心里一突,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才几日不见?上回见面还是春日宴当天,她戴一只碧玉簪,施施然走过龙津池边。

脸还是那张蛊惑人心的脸,表情还是那副欠打的狐狸算计模样,人却已换了出嫁新妇的发髻。

再定睛细看,她耳边挂起一副耀眼夺目的明珠耳坠子,动一下,耳坠子在眼前闪个不停……

叶宣筳自己也感觉心底翻涌的情绪不对,猛地走回两步,举起喝空的竹叶茶盏,喝道:“再添满!”

连饮两碗苦茶,苦的龇牙咧嘴的,感觉竹叶茶起了效果,清热解毒,好茶!

他感觉心里冒腾的邪火压下去了。

叶宣筳看也不看章晗玉,格外冷淡地又往外转半圈,这下头和身体都笔直正对敞开的大门,只对凌凤池公事公办地道:

“多谢凌夫人出面供证。大理寺事务繁重,凌夫人可以走了。”

凌凤池一颔首,道:“晗玉,回去罢。”

章晗玉装作没听见。

她清静休养,吃饱喝足,精气神养得鼎盛,觉得叶宣筳今天的反应有意思极了,怎么肯轻易放过。

她笑吟吟地道:“几日不见,叶少卿学会不搭理人了?上回春日宴,我可没害任何人。那天被推进水里的,只有我自己啊。”

耳边提起“春日宴“,叶宣筳连喝两杯苦茶才平静下的脸色,顿时唰得又是一变。

春日宴当天清晨,老师才特意寻过他。原本定下迎娶的人,是他!

他满心烦恼,左右为难,找好友倾述……

却万万没想到,他这位心思缜密的同窗好友,只怕当时就已打定了主意,与他争抢……!

章晗玉目不转睛盯着叶宣筳。

见他的面色转来变去,开了五色染坊似的,越看越有趣,正要旁敲侧击,打探出这厮心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念头……

眼前忽地一暗,阴影当头笼罩下来。

凌凤池走来两人面前,挡在她和叶宣筳中间,眸光落下,定定地看一眼。

章晗玉即刻闭嘴,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凌凤池对叶宣筳的叮嘱:

“元真,你去厅堂等我。当街行刺案的背后主使,我有些想法与你说。”

没听到叶宣筳开口,只听到脚步声。人转身便走了。

这厮果然不对劲。

章晗玉边走边琢磨:往日最呱噪一个人,今天闷得像个葫芦。对她,对凌凤池,态度都不对劲。

这反应,怎么有点像……嫉妒凌凤池成婚呢?

她心里飞快转了一圈,恍然想起,叶宣筳,是个鳏夫啊!

好友新娶妇,领着婚假在家逍遥度日,他自己却苦哈哈地扎在大理寺公务里。

嫉妒,太正常了。

凌凤池的脚步声跟了上来,显然要亲自护送她回婚院。

边走边问:“想什么?”

章晗玉不假思索道:“我刚才够乖了?凌相也该履行承诺。把惜罗领来罢。”

两句对话的功夫,叶宣筳已被她无情地抛去脑后……

今天有一桩事可比叶二郎重要多了。

她得把惜罗接来身边,免得夜长梦多。

*

凌家之主既然点了头,两日不见的惜罗,很快被领来婚院。

比起前日回门当时,惜罗瞧着瘦了。衣裳也沾染了木枝草灰,像一只灶灰里滚过的灰扑扑的猫儿。

两边远远地打个照面,惜罗忍了几天的眼泪当场便簌簌落下,提着裙摆从院门一路疾跑过庭院,踩上台阶,哽咽着扑上来:“阿郎!”

凌凤池落后几步走进院门来,看着面前的场景,眸子便细微一跳。

章晗玉站在台阶高处,被台阶下奔来的娇俏女郎抱了个满怀。

阮惜罗站在一级台阶之下,趴在主家的肩头哭成个泪人儿,章晗玉低声哄她。

主仆重逢、称得上真情流露的动人场景,凌凤池只盯着章晗玉。

从她擦泪哄劝的动作里,微微蹙起的眉心里,透出罕见的耐心和细致,甚至还有一丝真切烦恼。

如果看成一对共患难的主仆,说得过去。

要说成是缠绵情意,也能说得过去。

章晗玉早换了女装,惜罗视而不见,姿态依赖地抱住她的肩头,至今一声声地喊“阿郎“。

所以,她们的传闻,到底是真是假?

章晗玉把压箱底的功夫都使出来了,连发脾气的小天子都能哄住,居然哄不住惜罗。

惜罗这两日担惊受怕,受惊太过,哭起来不是美人垂泪的哭法,而是孩童般的放声大哭。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她抱成了个粽子,差点给勒得喘不过气。

凌凤池握住她的手把两人分开时,章晗玉起先还很感激。

但接下去就有点不大对劲了。

凌凤池挡去惜罗面前,把抱紧章晗玉肩头不放的两只手拨开,指腹捻了捻肩头衣襟被泪打湿的布料,平静地道:

“衣裳脏了,进屋换件新衣。”

章晗玉也觉得身上黏答答的,扭头刚喊:“惜罗,帮我换——”

脚下一空,她被拦腰抱起进屋。

惜罗站在台阶下张着手臂发懵,泪花还挂在眼睫上,本能喊了声:“阿郎!”就要跟进屋里。

房门当惜罗的面关上了。

惜罗砰砰地敲门:“放我进去,不是说了允我服侍我家阿郎的吗!”

门不开,她又转去窗下。

透过半开的窗户,她吃惊地撞见自家主人里外几层衣裳都被解开了,身上只留了件薄纱衣,人被抵在隔断雕花木板上,那该死的凌凤池正在亲自替主家穿衣。

惜罗又急又气,拢起长裙就要从窗户攀爬进屋,“不许碰我家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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