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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石牢里弥漫一股难闻的气味。

阴湿的稻草被褥气息,掺杂着血腥气,伤口化脓的腐烂气。清水冲洗过三遍地面,这股气味始终弥漫室内。

“咱家入狱这么久,终于能跟陈相单独说几句,不容易。”

吕钟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招呼陈相看他的腿:“咱家两条腿,夹棍都要夹断了。”

“陈相啊,你今夜再不来,咱家打算着,明早索性全招了,哪怕留不住这条命,至少能保住腿。”

陈相的脸色极为难看。

今夜被他支出去的大理寺丞,由他的得意门生凌凤池一手荐举提拔入大理寺,又是他另一个学生叶宣筳的下属,对他向来敬重。

即便如此,把人支出去,单独和吕钟对话,他心中不安。

“你我见面,越少越好!”陈相沉着脸坐回书案后。

“今晚老夫轮值,看守于你。你可别起攀咬的心思!”

吕钟仰头哈哈笑了几声。

“陈相,陈之洞。政事堂宰相的位子坐稳了,你如今胆气也壮了。”

“章晗玉逃出京城,人不知跑去何处,章家烧了,章家别院搜出的都是今年的新密报,以前的旧把柄一封也没搜出,你心怀侥幸,以为自己又干干净净了?”

吕钟仰头大笑几声,忽地笑容一敛,森冷道:“你不干净!”

“你当年和咱家来往的密信,不在章晗玉那里。咱亲自收着!”

陈相霍然站起,疾步走去石牢门外,透过门上小洞四处打量。

好在大理寺丞信任他,被他支走休息去了。石牢附近无人,只有几名狱卒在监牢长道尽头看守。

陈相慢慢走回书案落座。

吕钟还在半威胁、半恳求地跟他讨价还价。

“咱保住一条命,陈相保住大好前程。

咱家这条贱命保不住,好歹得拉几个垫背的一起下黄泉。”

陈相眼角剧烈一跳,两边对视片刻,吕钟冷笑。

“陈相盘算什么呢。别指望跟毒死马匡似的,轻易毒死咱家。”

“三日之内,把咱家弄出去。”

“三日不见动静。咱家就忍不住要开口,把陈相往来密信的存放地点交代出去了。想当年,陈相心心念念想入政事堂,可惜死活入不了啊。求到咱家面前,信里的语气可谦卑得很……”

陈相咬牙道:“三日太短,如何成事?政事堂并非老夫一人说了算,老夫上头还有姚相!”

吕钟冷笑,“那可不管咱家的事。”

四月下旬,政事堂定下决议,摧枯拉朽,全力一击,剿灭阉党。陈相连夜密报给吕钟。

吕钟自知大势已去,起了遁走之心。

两人原本商议好金蝉脱壳之计,利用宫里举办的端午宫宴吸引注意,虚晃一枪,放吕钟走脱。

谁知被凌凤池提前察觉,连夜戒严京城,把他拘捕归案!

吕钟至今想起深恨。

他阴阳怪气地刺了两句:“陈相的得意门生挡住了咱的生路。不想玉石俱焚的话,只能陈相自己弥补了。多想想,肯定有法子。”

石牢门从里打开。

陈相面沉如水,抛下重犯出门去。

正是深夜,监牢长道两侧点亮火把,烟气缭绕。

陈相心事重重地沿着长道往前走。

吕钟身为阉党首恶,哪怕他一口咬定他自己是个傀儡,章晗玉早架空了他,夺走势力,他只是个无用老朽,看在服侍太皇太后娘娘一辈子的份上,自请看守皇陵……

朝野群情激奋,各个盯着吕钟的人头。他这颗人头不落地,如何平息众怒?

三日哪够他四处活动,替吕钟保命?

陈相的脸色沉了下去。吕钟这条命保不住。

与其留着他这张嘴四处攀咬,不如送进一副毒药,就像当日毒死马匡那般,把人毒死。

再把毒杀罪名推去逃之夭夭的章晗玉身上,公示于众:章氏女才是阉党之首。

之后,下四海缉捕令,追捕论罪,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陈相心里升起一点惋惜。

把章晗玉列为阉党之首,公布四海,他的爱徒凌凤池必受牵连,大好仕途只怕要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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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

他身为座师,仁至义尽。不能怪他无情。

他早就反复提醒凤池,人可杀,不可留。若他早听从自己的告诫,和章氏女划清界限,又如何会被她牵连?

陈相边走边想,上次的砒霜,再弄点来。

大理寺上下官员都信重他。三日慢慢筹划,足够成事了……

大理寺狱监牢的铁门就在前方,以铁索关闭。

陈相吩咐道:“开门。”

几名狱卒纹丝不动,目光望向他身后。

陈相诧异起来,又道:“没有认出老夫么?开门。”

身后长道传来脚步声。

大理寺丞的面色,在周围火把光芒映照下,难看到近乎铁青。

他手里捧着一卷新录的墨迹淋漓的供状。

陈相大惊!

今夜和他一起当值的大理寺丞,不是早被支出去休息?他亲自送对方出了大理寺狱!

为何人又出现石牢附近?!

大理寺丞背后的阴影里又走上一个人。

来人身形清瘦,越走越近。

看清来人面貌的时候,陈相浑身发冷。

竟然是本不该出现在大理寺的姚相……

姚相取过大理寺丞监听的供状,沉重地叹口气:“陈相涉嫌勾结阉党,意图纵脱重犯。把人拿下。”

***

大理寺深夜送来确凿消息,陈相事发,已缉捕入狱。凌凤池静听无言,叶宣筳闷哭了一场。

送走叶宣筳后,凌凤池吩咐道。

“今夜歇在婚院。”

凌万安眼皮子剧烈地跳动一下。阿郎歇在书房还能睡半宿;歇在婚院,哪怕服了助眠的药,也只能睡一个时辰。

凌长泰憋得实在受不了,耿直地提议。

“京城里烦心事太多。阿郎,要不要索性去城外庄子住两天?”

主母跑了,留下一封和离书,日日压在案上。阿郎不知如何想的,既不肯合离,又不肯下令把主母寻回来。就这么拖着,日夜折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郎情同父子的老师陈相,竟然勾结阉党!大理寺今夜抓捕,叶少卿半夜睡不着来寻阿郎,阿郎难道就能睡得着?!

眼看又要熬整夜!

对于去城外散心的提议,凌凤池不置可否,还是往婚院方向走。

凌万安叹了口气。

手肘杵了一下长泰,示意他闭嘴,熬药去。熬两倍的药汤,阿郎多睡一个时辰也好。

——

漫漫长夜,孤寂煎熬。

凌凤池坐在床头,对着垂下的纱帐,清醒地睁着眼。

老师勾结阉党之事,他早有察觉,事发也并不意外。

无非是心事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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