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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殷柳不必与其他村妇一般走一大段路去溪边池浣衣淘米。

井口以四根钢条封住,避免了意外,院内还有量身定制的藤椅与小凳,都与殷柳的身量合适。

屋内更是了,台上放着瓜果,而非燃木熏香,瓜果沁人心脾,对身体也好,殷柳瞧见随时可以拿了来吃,能闻也能解馋。

小厨房前柴火充足,根根粗细一般,而殷柳虽已年迈,十指却被保护得很好,否则也不能穿针引线去刺绣。柴火不是她劈的,这茶也不是她炒的,一切何时雨都替她安排妥当了,她只需要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享福便可。

殷柳会去集市,大约是外在的年龄相差甚大,叫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而街上摆摊的妇女大多与她一般年纪,让她有了那些人是个依仗的错觉。

何时雨当真是很喜欢殷柳的。

阿箬想起何时雨,便忍不住会想起当初她分给对方小半碗的肉汤,她总不愿在心中承认自己至亲至爱之人会诓骗自己,也在为何时雨开脱,若无她殷切的眼神,何时雨或许早就过上了他所希望的平凡的一生,又不知投胎转世几回身了。

一声轻叹,那些毕竟已经是过去,无可更改。

阿箬抬眸望向寒熄,有些紧张:“神明大人可有哪里不适?若你不舒服,要立刻与我说。”

每每遇上岁雨寨的人,寒熄都会受一场罪,阿箬担心寒熄难受,也怕他再度晕倒。

寒熄瞧上去面色如常,眉目舒展,并无任何不适之处,反倒是破天荒地道了句:“清雅。”

清雅?

阿箬看向这处小院,逐渐发现了些特殊的地方来。

这里很干净,不曾杀过一只鸡、一条鱼,这整片小院上的土地都散发着清新之气,四周有天然的灵气漂浮着,满室瓜果香气,还有几缕茶香,果然当得起清雅二字。

风吹梧桐,掌形的树叶簌簌,又掉下几颗梧桐果来。

这么多年,原来何时雨也一直在吃素。

隋云旨以为阿箬让他跟着殷柳来山上,是怕殷柳猜出他们来者不善特地给何时雨通风报信的,可等他真的与殷柳爬了半天的山,到达红枫山林间,见到何时雨时,他又不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隋云旨想,大约与阿箬有些关系的男子,都是人间龙凤。

他在小城再一次遇见阿箬时,其实远远看见过寒熄,他仗着自己眼神好,打量了寒熄许久。对方就坐在茶楼内,一手端着银耳莲子羹,一手拿着调羹喂阿箬吃莲子。

他广袖如流云,墨发倾泄,眉目温情背影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冷,萧萧肃肃,不可近身。

如今在红枫林内见到何时雨,隋云旨又有了这个想法。

满山红枫叶飘落,紫衫男子负手站立于山林崖边,望着远方半山腰处。那里是废墟旧址,迎着风悬于林内,像是缥缈仙宫,而何时雨也像个谪仙人,下一瞬就要从那断崖跳下去一般。

这样的人,大约是不会有落荒而逃的时候。

第59章 梧桐语:七

“时雨。”殷柳靠近何时雨, 开口唤他的名字,一声未听,直到三四声后, 何时雨才像是从梦中惊醒般转过身来。

他瞧上去只有二十出头, 比起这几年在天际岭吹够了寒风的隋云旨还要面嫩几分,也不知是不是他身体里那一股仙气的缘由,使得何时雨气质温润, 面貌温和。

何时雨朝殷柳笑了一下, 似是惊喜:“你回来了。”

早间她负气离去, 也不回小院待着,收拾了点儿东西便赶去集市躲着何时雨,如今不过半日又回来了, 以前从未有过, 有些难得。

殷柳抿嘴,垂眸半晌,复而微笑, 上前主动挽住了何时雨的手臂道:“我与你哪儿有隔夜仇,我只是不高兴你对这些花花草草地比对我还要用心, 算了……不提这个。”

何时雨当真很高兴殷柳能主动找回自己, 其实近十几年来,殷柳的性子越发古怪了,与他三言两语不对盘便要大闹一场, 她闹不到人前去, 便日日上集市躲着何时雨。

何时雨低头看了一眼殷柳挽着自己胳膊的手, 她的手已经粗糙许多了, 上面遍布苍老的皱痕。好似从十二年前起, 她便不再挽着他了, 因为她不喜看着她的手与何时雨这双手的对比。

十年前来到湘水镇,她被人误认为是何时雨的娘后没有反驳,回来气了一场也再不照镜子了。

三十出头的殷柳被人说成何时雨的姐姐,还会娇嗔气恼地问他是否会因为她年老色衰而爱驰,会否变心喜欢上别的娇俏小姑娘。但后来说的人多了,她也不爱再带何时雨上街,不爱再问这些话,不爱再如今日这般有些撒娇牢骚。

还是有些惊喜的,何时雨想,殷柳便是生气,也很漂亮。

“我来是为了接你下山,镇子里来了几个人,说是你的故人,她一口就能喊出你的名字,我也不知其身份,便将他们留在家中等候。”殷柳说这话时,特地打量了何时雨一眼。

下山之路还算好走,这条路何时雨走了成千上百遍,却在听见殷柳说这话时脚下一顿,险些滑到。

他扶住了一旁的红枫树,半垂的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紫衫色艳,他一副书生面庞,映着红枫反倒衬出了些以色讨好的味道。

隋云旨离得不远,这二人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见何时雨这般神色便知道对方一定猜到了来者是谁,只要对方敢跑,他就敢硬着手段捉下。哪怕因那一缕仙气而落了下风,他也能让猎云追去踪迹,总之不会让对方逃了就是。

“故人?”何时雨的声音有些哑。

殷柳将他这些反应都看在眼里,蹙眉问了句:“怎么?难道来的不是你的故人?而是仇人?”

何时雨怔了怔,摇头道:“她既说是故人,那便是故人……可有看茶?”

“用你清明前炒的银芽叶好生招待着了。”殷柳道。

何时雨闻言忽而笑了一下:“倒也不必如此费心,她怕是喝不懂那些东西。”

“你知来者是谁?”殷柳抿嘴,脸色有些不自在:“你好似从未与我说过,这个叫阿箬的姑娘与你是何关系。”

何时雨朝殷柳看去,他的眼神有些深,落在殷柳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上仍旧深情款款,又似不舍与无奈:“阿箬……是我妹子。”

“当真只是妹妹?”殷柳抬眸看他。

何时雨拂袖扫去衣摆上的灰尘,微微抬起头看向前方山路,只要这条路走到尽头,他怕也是要到尽头了。

殷柳问他阿箬是否只是妹妹?何时雨回答不上来,因为他与阿箬最后一次碰面时,对方明明恨不得杀了他,用从未有过的憎恶目光瞪着他,说他不再是她的阿哥,从此以后再见面,便是仇人。

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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