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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胸口处的衣物,玻璃碎片割伤他的手指,他浑然不觉。

他扶着洗手台站起来,看见镜子里的那个人,脸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脸颊,手上紫红色的酒液将红晕盖住。

钟情分不清自己现在是清醒的还是迷糊的了,镜子里的人分明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他却觉得那个人分外陌生。

玻璃碎裂的声音也惊动了书房里办公的庄严。

他挥手示意视频会议暂时停下,然后起身朝房门走去。

推开门,门外一片黑暗,只有卫生间亮着灯,但是里面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酒香,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眼前。

庄严皱眉:“钟情?”

他合拢房门,挡住视频那边众人探究的视线。

刚走出一步,一个声音在身侧轻轻响起:

“我在。”

庄严循声看去,看见钟情正倚在墙上。

窗外透进来一线月光,正好照亮他一侧的脸。那实在是一张太漂亮的脸,眉眼间错落的光影如梦似幻,睫毛长长蜷曲着,紫色酒液流淌过皮肤,像颜料未干的油画,像油画里钻出湿淋淋的精怪。

这个梦一样的精怪在朝庄严一步步走来,而庄严停在原地,像是突然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一般,任由钟情撞进他怀中。

钟情用了很大的力气,撞得庄严稍稍后退一步,被身前的人抵在门板上。

他搂住庄严的脖颈,用脸颊在他颈侧轻蹭。

庄严能感受到冰凉的酒液也沾上他的皮肤。他鼻尖满是浓郁的葡萄酒香,他在这香气中目眩神迷。

钟情蹭了一会儿,周身的粒子就像怀里这具身体一样巍然不动。他想要更多的肌肤相贴,可身下的人穿得严严实实,西装外套像盔甲一般将他们隔绝。

他尝试去解庄严的衣领,双眼却迷离得看不准纽扣的位置。他心下不耐,直接一个用力将一排衬衫扣子全部扯断。

没了阻碍,他终于可以轻松扒开庄严的衣服。手掌贴着裸露出来的、结实的胸膛逐渐往下,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想要从这极亲密的距离中引诱到哪怕一颗粒子。

可它们依然无动于衷。

但它们的主人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他一直默许着钟情的侵犯,甚至微微仰头,方便他更细致地在他身上探索。

游走在胸膛上的手掌火热,袖口却是湿润冰凉的,断断续续碰上他的皮肤。那并不是一种舒适的感觉,黏腻冰冷如同蛇行,不断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

庄严心中掀起狂风巨浪,他伸手便要将跟前的人更深地按进怀里。

在他动作之前,钟情已经一路向下摸到他腰间的固定带。

坚硬的、与皮肤截然不同的触感让钟情一下子酒醒,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察觉到不对,从庄严怀中飞快地向后撤去。

他迷茫地站在原地,借着那一缕朦胧月色,他艰难地看清面前衣衫不整的人竟然是庄严。

他灰色西装上满是褶皱,领带拧成死结,歪歪扭扭垂在肩上,衬衫衣领散开,下摆也被拽出,纯白的布料染上斑驳的酒渍。

钟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凌乱狼狈的庄严,但庄严面色一如既往平静。

他正无比驯顺地站在原地,安静地垂眸看着钟情,像等待主人发落的大狗。

“我在做什么?”钟情喃喃。

他像是突然回神,上前去整理庄严的衣服。

头痛欲裂中,他慌不择路地道歉和找借口:“对不起庄严,是我的错!是我饥不择食了!”

第37章

饥不择食。

庄严第一次知道钟情在成语这方面竟然有如此高超的造诣。

他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在两个世界,明明灵魂已经千疮百孔,身体却仍旧好端端运转着。

心脏一下下有力跳动着,将血液泵往身体各处。多么尽职尽责的器官,就好像它亦有自己的人生剧本,所以不顾主人意愿,将这具身体带往那个既定的未来——一个不停工作的、没有钟情的未来。

庄严在那一刻感到百无聊赖。

钟情正在用自己的衣角擦拭他的领口,月光落在他的手上,映得那双手白皙如玉。

庄严却看着那双隐藏在黑暗里的眼睛。

一双再看无数遍都会为之失神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中,浅棕瞳孔依然澄澈得像一汪清泉,所有情绪都纤毫毕现。

焦急、愧疚、悔过、难堪,甚至是恐惧……但唯独没有羞涩。

隐在黑暗里的人坦坦荡荡,站在月光下的人却怀抱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庄严低头,避开钟情的眼睛,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

在深色酒渍的对比下,那双手白得惊人。庄严想起五年前的那个月夜,钟情的手也是这样覆在他胸前。

那是钟父为爱妻殉情的第二个夜晚,他在马场一角找到困倦的钟情,将他一步步背回家。

他已经不记得穿过马厩时牲畜的嘶鸣和饲料的气味,只记得月光洒在钟情垂下来的手背上,薄薄的一层皮肉之下,淡青血管根根分明,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化。

他守了钟情一夜,在天亮的时候,接到严老夫人的电话。

然后,他答应了她重复两年的提议。

在庄父中风、庄家大哥入狱、几个小辈全被养成废物之后,成为庄家的继承人。他将继承庄家一切财产,代价是他将牺牲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用以维持这个庞然大物的运转,养活其下荫蔽的无数员工,和他那些与他相看两厌的血缘至亲。

此后,他既是这个庞然大物的主人,也是这个庞然大物的奴隶。

他向这个风雨飘摇的巨物支付了自己的未来,只为了换来一份底气。

挂断电话后,他对醒来的钟情坚定地微笑说:“别怕,你还有我。”

回忆如当头棒喝,庄严从无所事事的状态中猛然清醒。

他仍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没有钟情的未来,但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露出和五年前那个月夜一样的微笑,将满脸担心害怕的人拥入怀中,说:“别怕……我不怪你。”

*

钟情快要受不了了。

他出于对好兄弟动手动脚的愧疚,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整整两个月,他每天两点一线,上完课就立马跟着庄严回家。即使哪天庄严在公司加班,他也会专门去庄氏集团陪着。

为了表达自己的歉疚,他还特别贤惠地收走沾上酒渍的脏衣服,表示要自己亲自动手洗干净——结果翻来覆去也没查出商标,便让陈特助带着衣服偷偷去找严奶奶,让庄家的家庭裁缝原样做了一件。

可是愧疚心理一过,钟情立刻开始想念他的游戏机和游戏搭子。

他在草稿纸上推演了无数种方案,又一个个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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