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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车厢内,她难以忍受张若菱的试探,她不知是该说出实情,还是继续故作无知。
这个难题不该落
到她头上来。
她掀开车帘:“陈锦时。”
陈锦时打马在她跟前,马蹄跟着车轮的节奏前行。
“还有多余的马匹吗?我也想下来骑马。”
陈锦时立时笑开来:“有的,阿姆,我扶你下来。”
马车停下,张若菱有点诧异,早知沈姑娘是楼烦人,却不知竟是个能在这冰天雪地的山地里骑马的女子。
沈樱不用他扶,长腿一迈,便从车上下来了。
陈锦时有点遗憾,讪讪收回手,翻身下马,从队伍后面牵了一匹马上前。
陈锦行劝道:“阿姆,这雪天路滑,骑马不安全……”
“不妨事。”
沈樱接过陈锦时递来的马鞭,指尖一触到冰凉的皮革,竟有种久违的熟稔。
陈锦时又替她拢了拢斗篷,把兜帽给她罩在头上:“阿姆若是觉得不舒坦,便停下。”
沈樱没应声,连马镫也没踩,两手一撑,整个人便像飞起来一样,斗篷一敞,跨坐在了马背上。
这匹马性子不算温顺,她一上来,马鼻子“噗噗”出气。
一坐上高处,一览众山,凉风唰唰砸在脸上,沈樱反倒觉得舒服多了。
她手腕轻抖,马鞭在马臀上虚虚一扬,那马就像是知道了背上之人暗示似的,立马知趣地收了脾气,踏着小碎步往前挪了挪。
沈樱不满足于此,一扬鞭,马蹄踏碎积雪,溅起一片雪雾。
陈锦时笑着,没急着跟上去,他的马踏着小碎步到了陈锦行跟前:“哥哥,瞧见了吗?你们几个慢慢走,我要跟上阿姆去了,我们走得很快,不光是你们这马车跟不上,那些流言蜚语、世俗规矩,照样别想追上。弟弟这就先走了。”
陈锦行还没来得及发作,陈锦时已扬鞭。
陈锦行喊住他:“陈锦时!”
陈锦时不耐烦勒马,回头,由上而下蔑视:“还有什么事?”
“顾好她,你不是小孩子了。”陈锦行放下车帘,声音低沉。
沈樱听见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却没回头,只催着马跑得更快些。
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有点疼,却让她繁杂的心绪清明了几分。她喜欢这样的速度,喜欢风里没有旁人窥探的目光,只有纯粹的、属于她的自由。
她人是自由的,灵魂也是,情意自然也是。
第42章
“沈樱!”陈锦时终于追上了她,他的马与她并驾齐驱,玄色斗篷与她的石青斗篷在风中交错,像两团追逐的影子,“你想甩了我?可惜我追得上你。”
沈樱没看他,睫毛上已经沾了雪粒:“陈锦时,你应该庆幸你追得上我,只有你追上我,才有资格与我说其他的。”
说罢双腿又一夹马腹,飞快窜出去好大一截,陈锦时眼底的笑意深了深,这会子他可不会装模作样去问她“手冷不冷”。
他手执马鞭,胯下骏马扬蹄追了上去。
马蹄踏碎积雪的声响如急雨般密集,溅起的雪雾在身后拉出两道白色的弧线。
身后两辆马车,早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张若菱撩开马车帘子远望,被风刮得受不住,连忙躲回来,“啧”了一声:“沈姑娘竟是这般……外面太冷了,我还是别看了。”
陈锦行望着两个骑马远去,忽觉心中一顿烦躁。
他不知是为什么,许是因为,他真的没有办法追上他们,而陈锦时真的可以追上去。
两人衣袂翻飞,在风雪中几乎要融为一体。
陈锦时夹紧马腹,尽力与她并肩。
在骑术上,他不如她娴熟。
她是天生在雪原里、马背上长大的女子,而他呢,小时候身体不好,别说骑马了,捡条命都不容易。
他需要很尽力、很尽力,才能与她并肩。
“我追得上你!”
沈樱没搭理他,一会儿功夫,又窜出去一截。
陈锦时立马追上:“沈樱!我是你男人!沈樱!我是你男人!”
风雪灌进他的喉咙,呛得他胸口发紧。
沈樱笑声清脆,终于不再是觉得他这番言论叫人感到不堪了。
只是觉得可笑。
有个男人在身后追她,一边追一边说这种话,这难道不可笑吗?
她笑出声:“就当你是。”
陈锦时压下胸口的不适,她的应声伴着风雪飘过来,他随即狂喜。
“沈樱,你再说一遍,嗬嗬……”
她察觉出他的不适,便勒住缰绳,放缓了脚步。
“刚刚那么跑上一阵,我舒服多了。”
陈锦时也慢下来:“沈樱,我,我若是没病……可能也追不上你,所以我不给自己找什么借口,我只是想说,我要很用力、很用力,才能追得上你。但就算追上你的这个过程,需要吞刀子,我也愿意。”
他狠狠喘着气,沈樱没接话,只从怀里掏出这些年一直随身携带的定喘散,扔给他。
陈锦时倒出几粒褐色的药丸塞进嘴里,苦味瞬间漫开,他咂咂嘴道:“吃了药,又缓过来了,沈樱,我还能追你一程。”
她策马缓缓前行,瞅他一眼,含着笑道:“先喘匀了气再说。”
两人总算慢下来,已经与后面的马车拉开了很长很长。
两匹马踩着雪,蹄声慢悠悠的,前面已经隐约能看见镇子里的炊烟了,灰蒙蒙的。
陈锦时一手伸过去,拉过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沈樱没有抽回。
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软意漫开来。
“沈樱,我不需要你停下来等我。”
沈樱冷眼看他:“可我不停下来的话,你会一直追。”追到死。
她知道他绝不会自主停下,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心神一颤。
他扬起一抹一如既往的顽劣笑容:“你知道就好。”
沈樱被他一噎,他又道:“我可以死在半路上。”
沈樱扭头瞪他:“陈锦时!别说瞎话!”
陈锦时无所谓地耸耸肩:“人终有一死,而我陈锦时,注定死在你的怀里,如果不能,我就会死在奔向你怀抱的过程里。”
沈樱不想再跟他生气,只是望着远处的山道:“你图什么呢?”
她盯着他的眼睛,睫毛上还凝着霜:“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会怎样?我从小见过饿狼分食人,见过雪崩埋人,不知多少次差点冻死在雪地里。你以为我会多么在乎一个人的死亡?”
她那么温暖浑厚的身躯里,怎么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可她说出这样的话,他恰恰感受到她生命的厚重。
陈锦时自诩是早已死过无数次的人,所以当她救活他的时候,她便成了他活着的唯一所图,他何尝不是一个空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