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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用他的意思,杨迈神情迸发出光彩来,又是一番激昂的效忠之言。

杨敬尧只是静静听着,忽地想起不知道多久以前,类似的话,咸宁帝在文华殿中也曾跟他说过。

那一天,咸宁帝将一个“箱子”放到了他的面前,里面放着无数他渴望而不可求的东西。

只要他愿意忠心耿耿、唯命是从,他就能打开这个箱子,得到里面的珍宝。

为什么不?

站在他对面的人是皇帝,他本就应该听皇帝的命令。

只是当一条听话的、绝无二心的狗而已。

况且,父母早逝,他曾在无数个雪夜,坐在城外的破庙中点着油灯读书,不仅没有谢衡良好的家世,而且资质庸常,纵容读万卷书,也写不出谢衡那样精彩绝伦的文章。

他没有往上爬的路。

可咸宁帝将登云的天梯摆在了他的面前。

于是,他只稍稍用了点力,就将那个天之骄子拉了下来,自己登了上去。

如今,他成了内阁首辅,他的父亲被追谥“文忠”,他的母亲被追封一品诰命,他从当初的家徒四壁,到如今的坐拥千顷,无数人都迎合他,说尽好话,只为从他这里讨得一毫的好处……

所以,他必须要有用才行。他有用了,陛下才会需要他。

否则,他轻易就会被取代。

而已经得到的一切,也会眨眼失去。

见杨迈停了声音,忐忑地站在原地,杨敬尧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直截了当地吩咐:“你这一个月里,都不得出洛京,好好呆在禁军,等候吩咐。”

眼中的光再次亮了起来,杨迈压下激动,抱拳行礼:“是!”

武宁候府。

将陆骁写好的信用蜡封口后,十一叔亲自交给了手下的轻骑,快马送往凌北。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时,十一叔面上神情略显萧索:“虽清楚这就是帝王寡义,但心里头终归不是滋味。”

因战场留下的伤,十一叔走路时有不明显的微跛,他就近坐在廊下的栏杆上:“将军曾说,自古以来,帝王将相,总不相合。陆家谨小慎微到了这个地步,陛下依然起了杀心,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十一叔,你去翻翻史书,哪朝哪代没这样的事?要当将军,就得有这个觉悟。这还是我第一次翻兵书时,我哥教我的,估计这话也是爹告诉他的。”

陆骁也跟着坐到栏杆上,长腿支着地,头顶的灯笼被风吹得一摇一晃。

十一叔想起千里之外的凌北,担忧道:“话是这么说,可要是陛下真的下狠手,陆家——”

“陆家还能反了不成?”大逆不道的话,陆骁十分直白地说出了口。

他又闲不住似的,踹了两下脚边的野草,“陆家不能出兵。如今耶律真登位,这人心大得很,想把大楚万里河山都用来放牧饮马,真是想得很美。所以,一旦陆家起兵,大楚内乱,北狄必定会挥师南下,中原百姓只会民不聊生。”

他仰头望着被框得狭窄的天空:“到时候,山河破碎,烽烟一乱,就谁都不知道烽烟到底是会燃几年、几十年还是几百年。”

十一叔出身贫困,十几岁时实在吃不上饭了,赤脚走了几百里路才终于到了陆家扎营的地方,用最后的力气说他想投军。

因此,他很清楚饥饿和贫穷的滋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乱世对于当权者来说,不过是舆图上排兵布阵的快意和逐鹿天下的野心,但对最底层的百姓来说,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是疾病、是流亡、是易子而食。”

当掩去打马观花的散漫姿态后,此刻陆骁身上流露的,是凌北那片土地赋予他的锋锐和坚韧,让人记起,他曾也是铁甲寒光,单枪匹马杀入敌阵的少年将军。

“而且,十一叔,你又怎么能确定,若是陆家或者别的人拿了皇位,就能做个名留青史、万人称颂的好皇帝?”

见十一叔被问住了,陆骁笑道,“反正如果是我当了皇帝,我不能确定我能行。毕竟,那可是皇位。”

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皇位,是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是吾土的人君。

满是褶皱的手拍了拍栏杆,十一叔不想再说这般沉重的话题,聊了几句府中的琐事,突然又想起:“前几日太过忙碌,忘记问了,上巳节小侯爷可送了礼物?”

“上巳节?”陆骁回忆一番,“就是您让张召端来了一盆河水,非要在大清早拦住我的去路,往我身上泼那天?”

十一叔气道:“什么叫非要往你身上泼?那是祓禊!上巳节要在河边洗濯去垢,才能消除灾气晦气,保你一整年不生病!”

“所以泼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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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容易吗!”十一叔瞪眼,大声道,“你跟那姑娘整日厮混,人影都见不到,估计也没个心思去河边,我不让张召给你泼盆河水,我还能一脚把你踹进河里去?”

陆骁心虚地别开眼:“……也、也没有整日厮混。”

他明明一天里有大半时间都见不到阿瓷,想整日厮混也不成啊!

“……”

十一叔颇有几分无言——这么长一句话,自家侯爷怎么就独独抓着了这个词?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最初想问的问题,“那你那日送的什么衣裙?”

陆骁疑惑:“什么衣裙?”

十一叔站起身来,原地来回踱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果然不该太指望他能懂这些!”

见陆骁还望着自己,等着解释,他头疼道,“洛京的风俗,上巳节里,青年男女相会于水滨,洗濯去垢。男子要为未婚妻准备一套崭新精致的衣裙,寓意是祛除旧衣上的病气,着新裳。若家境贫寒,也可以只准备手帕之类的小物件,表达心意即可。”

十一叔再次询问:“你真的什么都没送?”

还残存着一丝希望。

莫名的,陆骁在脑中想象了一番,觉得阿瓷穿精致衣裙定然是好看的,但……穿文士服似乎更好看些?

口中还是老实道:“真的什么都没送。”

又想,不过那些铺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阿瓷的尺码,阿瓷身量高,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开春后,阿瓷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也长高了!

见陆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十一叔差点把栏杆拍断了,声如洪钟般催促:“那你还坐在此处作甚?赶紧去把礼物补上啊!要是那姑娘跑了,你就等着孤苦伶仃一辈子吧!”

晚上,谢琢看见陆骁递到他面前的木盒时,不由好奇:“里面是什么?”

木盒上是白鹭照水,雕工精致。

陆骁握在木盒边沿的手指紧了紧,心底还有些犹豫。

此前,阿瓷就因为不想连累他和连累陆家,故意与他疏远。

他又安自己的心——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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