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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同样也贿赂了您,为保证有人调查这件事的时候您会保持沉默。您收下了那笔钱,但是最后并没有人去调查那件事,您以为这样您就可以逃过最后的责罚吗?当然不是。”
神父低声反驳了几句什么,白皙而圆胖的面颊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
接下来塞维恩又从人群里随便点出几个人——在他被诽谤的事件里主谋的、推波助澜的、默默旁观事情发生的。这黑发的男人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亮光,像是野兽或者毒物的眼睛。
被他点到的人有的大声反驳,有的却保持着怪异的沉默。而怀特则忍不住有点瑟瑟发抖,他下意识地后退着,想与这个疯子保持距离。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就算是他说的真的是真相,他不知道他揭穿真相之后,反而是自己无法在社会上立足了吗?
“当然,真相并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调查出来的,”塞维恩说出那些名字之后,冷酷地讥笑了一声,“实际上,是福劳斯侯爵调查出的真相,虽然我个人并不喜欢他,但是我不得不说他确实……相当有行动力。你们知道他花多长时间调查出这一切吗?——五天!我听说你们用两个月掩盖你们收买和诽谤的事实,他用五天就调查清楚了一切!”
“你一定是在胡说!”校董会的一位女士高声说道,她刚刚被指出和校长有一段不正当的情人关系,因此在开除阿克索的事情上率先投了赞同票,“你不光在我们面前胡言乱语,还诽谤福劳斯侯爵!他怎么会对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感兴趣?你一定是疯了……朋友们,我想阿克索先生肯定是病了,现在他最需要的是医生!不如让我们离开这里——”
人们纷纷应和,嘤嘤嗡嗡的讨论声在宴厅的穹顶下不断回荡,很多人叫嚣着要立刻离开这里、或者把阿克索先生交给疯人院。而宴会的男主人直视着慌乱的人群,冷静而沉着地说出了他的判决。
“有罪。”他响亮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这就是判决——全部有罪!”
然后他猛然一挥手,什么东西在他的手指之间闪过了一道明亮的光——是一根火柴!那根火柴就跟一颗流星一样落在他脚下厚实的地毯上,这条昂贵的、富有异域风情的地毯瞬间一不符合它材料质地的速度燃烧起来,就如同一道猛然蹿出的火蛇。
火舌舔过地面,在几秒钟之内就在半个宴厅的范围内纷纷燃烧起来,人们纷纷躲避向他们扑来的火焰,但是大火还在不断地蚕食剩余的地面。这一瞬间怀特心中升起了某种可怕的联想——那些地毯恐怕曾在某种油脂里彻底浸透过,现在油脂虽然已经干了,但是还全部残留在地毯之中。这座宴厅里一直弥漫着一股怪异的芳香,恐怕就是那种油脂的味道!
而塞维恩?阿克索——他目光狂热的注视着那些火焰就好像注视着自己的恋人。非常奇妙的是,如果这个时候仔细打量他的面孔,就会觉得他那双写满疯狂和残忍的眼睛里有另一个格格不入的灵魂爬出来,那个灵魂的目光是充满悲哀的,这种自相矛盾的情绪让这张面孔显得格外扭曲。火焰在他脚下投射出无数狂乱的影子,其中两道显得格外巨大而扭曲。
但是怀特先生没有想那么多,这个时候他脑海里只转着一个狂乱的念头——
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吗?!
……但是现在其实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大火不断蔓延过来,怀特和其他宾客一起试图逃离火焰、逃离伫立在火中的恶魔。
而没人在意恶魔为什么会成为恶魔。
宾客们纷纷向宴厅唯一一扇大门奔去,但是大门似乎被反锁着,紧紧地闭合着——那个疯子之前用什么方法堵住了大门!这下谁也没办法离开火场了,他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怀特被簇拥在人群里,挤在大门所在的那个墙角,他们用力推那扇门、用手掌拍击那扇门、用指甲抓挠那扇门,但是大门纹丝不动。然后,他们恳求、他们咒骂、他们用自己的金钱和地位贿赂,他们高声念诵上帝的名讳,大门还是没有打开。
火舌已经能燎到他们的裙角和裤子了,空气中充斥着烟雾刺鼻的味道,每个人眼睛都流出了泪水,大门被抓挠的掉了漆,蹭上一条一条的血痕。在他们身后,在肆虐的火焰深处,罪魁祸首——一个必然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正在烈火的灼烧中大笑,尽管人人都已经听见死神来临的脚步声,他的笑声却依然没有被掩盖。
两个白色的怪物坐在这栋豪华宅邸的屋脊上。
整栋房屋都在他们下方燃烧,阿帕特·福劳斯和伊丽莎白穿着人类的盛装,身后雪白的腕足在黑夜中若隐若现。他们坐在尚未被烈火吞没的屋顶上,注视着这座巨大的城市中翻滚的黄色雾气,还有从雾气深处耸立出来、如同伫立在滚滚波涛深之间的建筑物的尖顶。
严重的污染遮盖了星星,令他们即看不见星空也看不见他们的来路——属于他们的恒星也曾在夜空中滚滚燃烧,它逐渐衰老膨胀时曾发出极为耀眼的辉光,而这道光芒到达他们现在所居住的星球时又过了无数年——比他们乘坐的星舟更慢,那可真是一段漫长的旅程。他们的家园被恒星吞没时的那道亮光曾经成为天空中最明亮的一颗星星;牧人们曾在伯利恒上空看见这颗星星燃烧,并顺着它找到了一位诞生在马厩中的婴孩。
而此刻在他们的下方,另一场毁灭正在发生。房屋燃烧,结构崩塌,某些建筑倒塌,金色的火星随着猛烈的夜风飘飘摇摇飞上天空,燃尽的灰烬又纷纷扬扬落下来,而有个从没与自己达成和解的人类决心在这场大火里去死。
阿帕特·福劳斯注视着这些尚未烧尽的火星,它们随着空气中无数惊恐、绝望、崩溃和愤怒的情绪一起上涌,后者又尽数被怪物们的白色腕足捕捉。
阿帕特·福劳斯缓慢地舔过嘴唇,有关于“死”的情绪在他的唇间留下深刻的余味。然后他转向伊丽莎白,声音平缓地开口了。
“人类真是一种有趣的动物,不是吗?”他这样感叹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