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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尚书。且他从前治河的时候,还跟十四爷有过不浅的交情,这回在木兰围场,弘历是极想跟大胜归朝的十四叔多往来走动的,谁料一直没机缘,倒是听闻十四叔还特意去见了一面肃毅伯观保。

除开肃毅伯本人,贵妃的祖父和二哥都在外事衙门也是弘历极在意的事儿。

那地儿与京中宗亲权贵家都来往不少——凡是有在京官员要回乡探亲或是外放上任的,都少不得走外事衙门的关系,从西洋商馆处弄一批尖儿货充作表礼,到了外头,物以稀为贵很有体面。

弘历是个有心人,一年多前三阿哥弘时大婚,弘历在席上就格外留神观察肃毅伯一家子,发现肃毅伯府世子,贵妃的大哥也罢了,是个方正不苟言笑不善交际的人,但其二哥姜圆可谓是交游广阔,谁见了他似乎都认识,总少不了笑着寒暄招呼一句。

想来就是在外事衙门办差的缘故。

也实在是对比太明显了,熹妃的母家并没有出任何出类拔萃的官员。

三阿哥成婚,能到这偌大的场面上来一坐的,也只有熹妃的阿玛。但他能在皇子大婚的盛典里有个座儿,也不是凭借自己的四品典仪的虚官,而是因为有个皇子外孙,有个妃子女儿。

弘历就看自己的外公坐在中等席上局促难安,对比肃毅伯府,看的弘历又难受又难堪。

因他与外祖父也没见过几面,感情不深。

熹妃是妃位,比如今永和宫贵妃差一等,弘历多是心疼额娘,但看外祖家不如肃毅伯府,弘历却是难堪与不满多些,只觉绳穿不起豆腐。

连齐妃的阿玛还是个正经外放掌管一方的知府呢,弘时大婚,李知府作为外祖父自然于席上受了许多宗亲以及世家勋贵的恭贺,虽也有些紧张,但还算应对得当。

但看着自家外祖父坐在席面上,哪怕无人在意,都坐立不安,弘历不免担心过两年自己大婚的时候,外祖父应酬不来,叫人笑话四阿哥外家如此立不起来!

从那天起,他就越发不喜欢任何西洋的东西了。

若是这一回禁海之事能成,那外事衙门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想来很快就散了,肃毅伯府也就倒了一半。

俱弘历所知,老肃毅伯因之前做过两广总督,不知是不是拿了广州十三行和洋人的好处,所以极力反对禁海。

赞成禁海的多是京中老成持重的官员,而反对禁海的,却是年轻官员与闻讯的地方官员居多。年轻官员多官位低微,因此老肃毅伯旗帜鲜明的反对禁海,倒是成为他们一颗定心丸一般,觉得自家阵营里也不是都人微言轻。

连九贝勒在皇上跟前据理力争时都道:“那些一辈子屁股在京城都不挪一下,海都没见过的蠢材知道些什么?皇兄与其听他们桀桀怪叫,不如听老肃毅伯和各地外放官的中肯之言。”

然后,九爷就因为御前发言太暴躁,皇上还没定禁海与否,倒是先给他禁言了,让他不许在朝上再与人吵嚷,给九爷憋个半死。这不,听说十四回来了,就连忙拉外援。

因此,九爷虽是反对禁海的先锋,但反对禁海的官员中最中坚的力量却是姜恒的外祖父老肃毅伯。

俱弘历看着,若是真的禁海,肃毅伯府的名头不免要暗淡一阵子,人脉也要流失不少。

于是无论从公还是从私,弘历都盼着能行禁海之事。

为此他才多指点了些弘昼的文章。

等弘时回来,弘历决定再去说服下他:三哥可是叫洋人的阿芙蓉坑的连储君资格都失去了,现在还要苦哈哈常去各个港口清查禁烟,想必也愿意干脆禁海,好在京中享福。

总共三个年长懂事的皇子,若是都支持禁海,还都是引圣祖之语,皇阿玛心里的天平必要偏斜的。

那些支持禁海的朝臣,必然也觉得底气大增,会继续进言。

“来人。”

内监闻唤进来,见书房地上有水,就忙捧了布跪着擦了地上的水,弘历又挥手让他们把盆也收走。

小太监刚拿起银盆来,却见盆子里还有一只特别精巧的西洋船,一看就是贵重之物。

他也不敢用手拿,赶紧隔着袖子捧了送上去。

却听四阿哥道:“这东西机扩坏了已经无用了,扔到外间火盆里烧了就是。”

小内监吓了一跳,这样珍贵的东西就烧了?连忙道:“阿哥,可要奴才送到找造办处去修一修……”弘历还未及恼火,旁边一机灵的小太监就连忙抢了过来:“奴才这就去烧!”

这船模是仿着真的船造的,外头是木板精雕,内里是金属船骨架,扔到炭火盆里,外层很快就烧了起来。

片刻后,小太监端着火盆架子捧了来给弘历看,只见里头除了些银铜骨架,其余尽数烧毁了,再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弘历心里自打知道顾八代给六弟当启蒙师傅的郁闷终于散了些去。

点头道对那机灵的小太监道:“这些就赏了你。”

船模中做龙骨的银与铜也是硬通货可以卖钱,何况机扩里为防生锈也用了不少金子,那小太监突发横财,叩头谢恩。

弘昼七拼八凑写完了一篇文章,然后感慨:还好皇玛法话多,他这篇文章里,引用他老人家的话就占了一半。剩下他自己写的一半,就是车轱辘赞同皇玛法说得对!

勉强写完后,弘昼自己也有些心虚,就拿去给他的专属先生吴襄看。

吴老师一见就惊了:他一贯是知道自己的学生不太精于学问,但没想到他还忽然变成了糊弄学专家!

无奈委婉道:“万岁爷让阿哥写时务策论,是要考较阿哥于边防海防之事上的见解。阿哥还是言之有物为上。”言下之意,自己答卷就是错了也不要紧,你这全拿先帝爷的圣训糊弄是不是过分了点?

弘昼叹气:“先生,我是真无甚见解。就这一篇要不是四哥指点我,都写不出。”

吴襄一怔:“五阿哥这篇策论是四阿哥指点的?”

弘昼点头,把弘历的指点尽数和盘托出。

不比弘昼,吴襄对圣祖圣训可是十分熟谙,其中有几卷他还是主编。

他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四阿哥指点给五阿哥的这些圣祖圣训,全都是要禁海的!

需知康熙爷做了五十载皇帝,心境并非一成不变。

早年与晚年,先帝爷都行过禁海之事,但壮年时却是广纳西学,还曾给西洋比利时国的南怀仁赐了钦天监的官,甚至还给了个谥号——仅从对西洋人的态度来看,先帝爷有段时间可比当今还开放!

然而这些话四阿哥皆不曾指给五阿哥看。

以至于五阿哥写了一篇明显拼凑圣祖禁海之言的策论出来。

吴襄能做皇子师,心思何等缜密,如今的弘历在他们这些官场打滚多年的人眼里,还真是不太够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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