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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求甚解,怎么到他这里难得想瞒点什么,偏偏她就要刨根问底。
“鄢少爷,我问什么你从来都老实回答,你这回不对劲。”
元衿也知道自己刨根问底的样子咄咄逼人,可她就是不习惯,不习惯舜安彦有所隐瞒,不习惯舜安彦回避他。
“别人都能骗我,你不行。”
“我没骗,只是……”
“不想说也不行!”
元衿仰着头直直逼视他,甚至越靠越近,近过了昨日醉酒的距离。
“公主,您起来,别这样。”
“我昨天没有大冒险?”
“说了,没有。”他惨笑了下,“要是大冒险,倒也好办。”
“好办什么!”
元衿嗔怪了声,放过他退后了步。
然后意识到,“我说真心话了?”
陡然心惊。
舜安彦轻轻“嗯”了一声。
“我……说到了什么地步?”
舜安彦低头看着地,扭了扭脖子,挑了挑眉毛。
“没什么地步,该说的都说了。”
元衿犹疑着问:“我说的难道不是我有点……”她指指心再指指他。
“嗯。”
元衿嗫嚅:“那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看出来了。”舜安彦长叹着气,十分无奈,“您的酒量真的很差,以后别喝了。”
“当然差啊,我每次喝完大多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次次都是容柳柳把我弄回去的。”
元衿敲敲脑袋抱怨:“这是本仙女唯一的弱点,竟然被你知道了。”
“嗯,仙女。”
舜安彦还是淡淡的。
元衿问:“我到底说什么了?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她又补充:“酒后的话么,你听过得了。”
“可那是你真心话。”
舜安彦还是惨笑了下,“我只是……只是突然觉得你说的都很有道理,有道理到不知道怎么办了。”
“多有道理?你给我复述复述。”
舜安彦一句句学了起来:“我妈说男人都靠不住。”
“那是当然,我爸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能靠得住,他们至于那么离婚?”
“不婚不育保平安。”
“连你给皇阿玛的折子上都写,生孩子如过鬼门关,太子哥哥的额娘仁孝皇后都死于难产,这话可太有道理了。”
“猫还知道盯着一个铲屎官。”
“这不太对,彦寻有两个铲屎的,你不在时候他变节可快了。”
“男人翻脸时候连铲屎都嫌弃你。”
“呵,你不该自省下你们这个群体节操有问题吗?”
“我只能算有点喜欢你。”
“鄢少爷,你就偷着乐吧。”
听到这里,元衿觉得她这次的真心话简直太朴素了,和过往被容柳柳记下的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她正要调笑舜安彦接受能力不行,却见他肃着脸说出了最后一句。
“我肯定不爱你啊。”
“……”
元衿脸白了白。
好家伙,她的酒后真心话功力没有变弱,还是那么功力雄厚。
“你也别不高兴……”
“我没不高兴你这句话,我只是觉得你说得都对,对到我无言以对。”
舜安彦老实交代:“元衿,我不高兴的点是,如果你问我,我也说不出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可元衿却懂,他的意思是他现在也说不出他爱她。
“你知道笛卡尔说过……”
“年轻人产生爱情的基质是生理的冲动,而不是贯穿一生的必不可少的感情。这话从昨天下午在我脑子里打转了十几个小时了,您行行好别重复了。”
元衿吐吐舌头,缩回了墙角。
“你就是说得太对了,你只是一点喜欢不那么讨厌,我是很喜欢你,但现在会不会永远?按照这里的规矩,靠着这点喜欢把我和你绑一起,会不会有一天就变了。会不会到死到最后,你依然是这句话,甚至连带着一点喜欢都没了?”
“凭什么说是我,你呢?万一那个人是你呢?”
“你说得对,也有可能这个人是我。”
两人之间复归沉默。
尴尬又诡谲的沉默。
最后元衿先不忍下去,“鄢少爷,你不觉得自己太较真了吗?”
“你不较真吗?如果你不较真,为什么喝酒?”舜安彦转过身来问,“如果你不较真,是不是就已经答应了万岁爷指婚了?”
“唉……”
元衿能回答的是一声叹息,“这里没有后悔药,如果后悔,连我爸妈那样难堪的离婚都办不到,这个世界对女人的生命生存是没有同理心的。你知道我读史书,读到宋仁宗女儿福康公主婚姻不幸,夜敲宫门向父皇诉苦,结果被朝臣连翻上书训斥,好不容易和离后又被迫复婚最后郁郁而终,死后宋神宗才想起给她主持公道流放驸马。”
“我不能不害怕,我和三姐四姐他们不一样,我见过不幸的婚姻是什么样,就是那句男人翻脸时候连铲屎都嫌弃你,如果最终有不幸,这个世界只会让我忍,而我偏偏是不能忍的人。”
“如果有那天,我会把这个天都嫌翻,我会把那个嫌弃我的人千刀万剐,我的自由,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都无上重要。我不会像福康公主那样任由司马光那些人议论,任由仁宗神宗那样的家人安排,我会先燃起一把火,把自己的自由夺回来。所以我不下去决心,一点点喜欢而已,我下不去决心。当每个人都在逼我,都在觉得这已经够好了的时候,我只看到尽头的不确定性,因为这是条不归路。”
舜安彦认真地回答:“我明白。”
“明白就好吧。”说开了,元衿心头都舒展了不少,“那我回去了,以后不喝了,喝了就乱说话。”
她走出几步,又回头:“以后不见了吧?我去和皇阿玛说,此事到此为止,和你做朋友还是很高兴的。”
下半句她没说出来:只做朋友,就没必要面对那条不归路。
舜安彦没有答话,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慢慢走远。
看她上了马,看她扬鞭而去,看到她的倩影越行越远。
心里乱作一团,隐隐生疼。
戴梓在火器营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舜安彦,他心急得找了出来。
“佟少爷,您怎么杵在这儿,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姑娘家呢?”
“诶,你脸上怎么回事?你怎么哭了?”
舜安彦抬手抹了把脸,是湿漉漉的。
“怎么了?难道是和刚才的姑娘吵架了?那你也别哭啊,过来人劝你一句,那姑娘虽然模样好,但也太莽撞了,这可是外头,怎么对你这么直接?这样的姑娘说话肯定也不客气,夫妻之间啊心眼太直容易吵架。”
“她是不客气啊。”
舜安彦苦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