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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像其他男同事一样,用那种道德审视的目光看她,或者干脆装不知道,事不关己地搪塞两声。
“嗯,谢谢。”昏黄的日光停驻在她俏皮的雀斑上,珍玉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好。”
珍玉匆忙跑开了,在楼梯口再度碰到程江雪时,双颊绯红地朝她点了个头。
程江雪也弯起唇笑了下。
看看,周委员虽然长了岁数,但魅力不减当年。
得了他两三句劝慰,小女孩下楼时像只鸟儿一样,卸下了沉重的心事后,轻盈地飞远了。
周覆还没进去,就看见程江雪打眼前过。
她抱了几本书,双眼浑圆如打磨好的珍珠,目光扫过自己的时候,连多余的顿挫都没有,冰冰凉凉的。
“这么早就下班了,程老师?”有别于和吴珍玉谈话时的严肃,周覆垂眼看她,嘴角不由自主地想往上翘,又怕表情变化太明显,硬生生顿住了。
程江雪没理,横了他一眼后就走了。
回到房间,她先把手里的书放在桌面上,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
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觉得胸口塞了一团湿柳絮,沉重地往下坠,又随着气血流动,膨胀地往上顶。
她撑着支开蚊帐的竹竿,被这道蛮力逼迫地张嘴呼吸,但吸进去的也只有稠热的,裹着虫鸣的暑气。
知了的嘶喊一声叠着一声,绿叶的影子一样层层钉在玻璃窗上,叫得人头疼。
程江雪站了会儿,瞄到了柜角里摆着的一箱水。
她到的第二天周覆就
搬来了,为了表示感谢和划清界限,她又当场转了钱给他。
可有什么用?
这些刻意为之的自我矫饰,千辛万苦构筑起的平和心态,在看见周覆安慰别人的时候,闹了个溃不成军的大笑话。
她脑中盛大又丰荣的幻觉被一根细针刺破了。
尽管她心里很清楚,周覆连半点越过边界的动作都没有,甚至没有请珍玉进门,且有意保持了一米以上的社交距离。
他只是出于对同事的关心,不管珍玉是男是女,周委员都会说这么一番话。
周覆一直都擅长倾听,也善于共情,是个很能装下他人情绪的人,且不轻易做任何评判。
这是他的涵养和风度,也是他一以贯之的处世之道,用一两句恰到好处的言语和润物无声的体贴,轻松换取对方最大可能的信任和支持,一点一滴地积累在单位里的好感与人情。
再讲得功利直白一点,这是一个合格公职人员的基本素养和生存刚需,和其他的都没关系。
程江雪全都明白。
但就是有一种不适感粗粝地剐蹭着她的喉咙,令她觉得不舒服。
她弯下腰,从纸箱里拿了一瓶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
也许她只是单纯渴了,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他们分手三年了,周覆和谁在一起,有多少人青睐他,都已经不关她的事。
程江雪放下水,从临时搭起的简易衣架上取了条裙子,在脸盆里装上洗漱用品。
走回来出了不少汗,她想在参加欢迎会前洗干净,再化个淡妆过去,是对筹办者起码的尊重。
日影西偏,把浴室狭长的过道切割得一道明,一道暗。
经过公共水池旁的镜子时,程江雪忽然停住脚,看见里面微蹙着的一双眉。
她就知道,每个人一生要面对的困境几乎都是量身定制的,除非真正跨过去,否则谁也别想蒙混过关。
过去三年被强制压下、未被处妥善理好的情绪,早晚会在重新见到周覆的这一天反扑回来,命运会把她一遍遍地推到隘口,直到她六根清净,百毒不侵。
哪怕这些道理她都懂,依然敌不过爱情强大的惯性。
好在她在白水乡也待不了多久。
等到回了江城,再想碰到周覆也难。
程江雪关好浴室的门,脱了衣服后,她仰着头,任由湿热的水流从花洒里淋下。
再穿着睡裙出来,莫名其妙的心事也去了大半。
她回了房间,把脸盆放下,弯着腰,正要将沐浴精油塞回柜子里时,目光落在右侧上方那块斑驳、快要脱落的绛色漆皮上。
一只外皮油亮的花背蟾蜍静静地伏在那里。
它和程江雪四目相对,鼓胀的眼泡毫无生气地转动着,前肢粗壮,蓄势待发,像随时要跳到她的身上来。
“啊——”
程江雪的呼吸险些停了,喉咙里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
她猛地向后退,拖鞋在干燥的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因为退得太快,不留神摔在了地上,掌心被刮得生疼,但又顾不上,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撑住了,想迅速站起来。
周覆听见动静,丢下手头的事赶到时,就看见一道瘦削的雪白肩膀,瑟瑟抖着。
“怎么了?”周覆将她扶起来问。
程江雪胸腔里那颗心还在高频跳动,声带仍因刚才的惊吓死死地绷紧了。
她张开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周覆拍了拍她的背,再一次温柔镇定地问:“别怕,发生什么事了?”
程江雪仰起下巴,看了他两秒钟之后,回过神,身体倏地就缩到了周覆宽阔的背后面,轻柔地像一片被晚风吹过来的叶子。
“癞......癞蛤蟆。”她伸手指了指里面,声调也比平时高,裹着七魂未定的颤音,像是快哭了,“它背上是灰的......不,全是斑斑点点,它就那么趴着,离我这么近,我去放东西的时候,差点摸到......”
人在惊悸之下,说话会变得颠三倒四,语速不自觉加快。
程江雪现在就是。
周覆真怕她下一秒就会哽住。
而她的另一只手,急切地,带着抓握的力道,紧紧揪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周覆的手往后伸过来,温和有力地握住了她:“好,没事,我过去看看,帮你把它赶走,不用怕。”
平复了一些之后,她轻轻点头。
因为贴得太紧,她的呼吸急促而压抑,温热的气息拂在周覆背上,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一滴,一滴,又一滴。
无声地洇湿了一小片衣料。 网?阯?发?B?u?y?e?i???????e?n?2??????5???c?o?M
周覆的脚步像被什么绊住,他走得很慢。
比起那一只长得吓人却没什么攻击性,甚至还能消灭蚊虫的蟾蜍,程江雪更叫他手指发颤。
她的房间太香了,没进来多久,一股浓郁的橙花气味便围困住了他,让人气息紊乱。
她还是钟爱这种蒸馏提纯的花香。
很久没闻到过,周覆短暂地闭了阵眼,喉结微动。
重逢以来,每次和她说话,他都不敢用力呼吸,现在居然闯到她房里来,够自不量力的。
真是担心什么就要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