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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葵立在茶几上,是这间公寓里极少有的一抹亮色。

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副牌,还穿着那件白衬衣,只是扯了领带,将最上面那一颗扣子解掉了,望向李轻池,说:

“唬牌,玩儿吗?”

李轻池走过去,神色难辨,不知想了些什么,坐到付惊楼对面:

“怎么玩儿?”

“正常就行,”付惊楼垂眼洗牌,“真心话,赢家提问,输家回答。”

李轻迟看着那叠扑克牌在对方手里来回变换,没应声,付惊楼知道这是他同意的意思。

其实付惊楼的唬牌还是李轻池教的,毕竟这人除开学习不甚努力,其他地方可谓样样精通,时常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些新鲜玩意儿,拉着付惊楼一玩就是整天。

第一轮由李轻池开牌,他扔下两张,另一只手将纸牌遮了干净:

“一对七。”

付惊楼紧跟着扔出两张:

“一对七。”

一副牌总共只有四张七,李轻池手里还剩一张,纵使对方还有万能牌,概率也并不大。

但李轻池不知在思索什么,眼皮缓慢眨了眨,再打一张:

“一个七。”

对方也在迟疑。

窗外大雪纷飞,落地窗像是一道透明的屏障,温和地将寒冷与暖意隔绝开来,他们刚刚经历一场堪称荒谬的意外,此刻竟都心态平和,坐在一块唬牌。

这其实更像是一场博弈。

李轻池在考虑开与不开的时候,其实更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的问题问出口,也是在将自己的问答权让渡。

而显然,付惊楼并没有想要接受的意思,在两人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他抬手随意扔出两张:

“一对七。”

纸牌落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李轻池按住那两张牌,看着付惊楼:

“开。”

他反手翻开牌面——一张五,一张三。

李轻池盯着那两张牌看了几秒,忽而,李轻池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抚过前面打出的所有牌,统统翻了个面。

只见付惊楼打出的所有牌里,没有一张七。

也就是说,只要李轻池开,他必赢。

从最开始,付惊楼就将提问的权利全部交给了李轻池。

“……”

付惊楼将纸牌在手心叠在一处,按在掌心,目光从眼睫压出,语气随意:

“你问。”

李轻池手心紧了紧。

许久,他才开口,嗓子有些哑,问得含糊:

“你……是吗?”

“是什么?”付惊楼略微眯缝了下眼睛,笑了下,薄唇轻启,“是同性恋?还是喜欢你?”

“如果喜欢你是同性恋的话,那我就是,”付惊楼这样说。

于是李轻池又哑巴了。

接下来该问什么?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个惊天炸弹,平地一声惊雷,炸在李轻池耳朵和心里,让他始料未及,连半分准备也没有,更遑论作何反应。

他只来得及震惊,怎么可能呢……

付惊楼竟然真的喜欢他。

也许是对方脸上难以置信的情绪太过明显,让付惊楼连忽略都很难,他喉结滚动,微微叹了口气,再开口,带了些无奈:

“其实没打算告诉你的。”

李轻池原本脑子里思绪纷杂又混乱,这会儿听到付惊楼的话,倒是一下子抓到重点,脸色比之前要差不少:

“那你打算一辈子不告诉我?”

付惊楼却转过眼,不再看他,说:

“这是第二个问题。”

由于第一轮李轻池获胜,第二轮仍旧由他开牌。

“三张八。”

付惊楼不动声色抽出一张牌,长指轻叩在桌面上,紧随其后:

“一张八。”

“一张八。”

李轻池不信邪,随便出一张十,扔下:

“一张八。”

……

“一张八。”

他算是看出来了,付惊楼这人根本不是诚心要跟个他分个输赢,目的昭然若揭,分明是自投罗网。

他血气上涌,窜到脑子里,气在头上,索性大手一挥,将手心的牌尽数扔了出去,原本五味杂陈的心被付惊楼摆烂似的打法气得只剩下憋屈。

“付惊楼,你就没想赢吧,”李轻池双腿岔开,手肘撑在膝盖上,是一个带着些压迫感的姿态,他盯着付惊楼,说,“这牌干脆也别打了,没意思,要说什么就——”

“我是喜欢你。”

付惊楼平静的声音倏然将李轻池的话头打断,他说得慢,每一个字都留给李轻池反应的时间。

他承认得坦然,纵使李轻池已经知情,却仍然被这一句再简洁不过的话砸得猝不及防。

“从高一那年开始,到现在,差不多六年。”

付惊楼不愿意将此刻当做是表白。告白要一方诚挚热烈,另一方有所动心,付惊楼手无底牌,毫无把握,李轻池也是,并不爱他。

事已至此,对付惊楼来说,这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毫无希望的剖白。

“但将你牵连进来,是我也没想到的事情,实在是抱歉,”付惊楼望着李轻池,说得诚恳,又重复一遍,“真的对不起。”

李轻池看着付惊楼,突然觉得对方不只是在说今天的事情。

他那双一贯漂亮凌厉的眼睛此刻装着难过,目光平直诚挚,道歉的次数比表白多,更像是在对喜欢自己这件事情道歉。

多好笑,付惊楼对李轻池说喜欢,又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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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溜走……

第31章

这是李轻池与付惊楼认识的第十五个年头。今天过去,这个数字还会再往上蹦一格。

他们以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朋友关系相处整十五年,兄弟情深,在李轻池心里,付惊楼是可以和罗文丽与李晋阳相比拟的存在,是朋友更是家人。

可此刻付惊楼说喜欢他。

对付惊楼来讲,不曾言说的心思是不该有,它跨越李轻池毫不知情的高中时代,在他们长至成人,或将走向各自所不同的未来,如同一枚沉睡的种子。

种子总是会发芽的,秘密也终有败露那一天,也就是当下,付惊楼告白过后又道歉,问李轻池,像是他们第一次走进酒吧:

“觉得恶心吗?”

付惊楼嗓音平静,语气和缓,绝不像是步步紧逼,可李轻池仍旧觉得棘手,他是绝不会这样认为付惊楼,即使对方喜欢同性,即使喜欢的对象还是自己。

李轻池看人待物向来采取两套标准,一套针对于付惊楼,一套适用于付惊楼以外的人,偏心从来没有道理,李轻池才不讲什么公平。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那股难以言喻的涩然又悄悄冒出一个头,是比震惊更深的东西,它如同流星一样迅速闪过,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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