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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妈她去……给你外婆送晚饭了。”
蒲嘉念觉得有点奇怪, 家里要请孟姐姐和她男朋友吃饭,不是提前托大伯娘到卫生院照看外婆了吗?照理说这个点,都已经吃完饭了吧。
蒲东轻咳了声:“嘉嘉, 你去泡壶茶。”
“好嘞。”蒲嘉念起身进了厨房。
父女俩的对话,孟回一字不漏地听完, 心里门儿清,眸底闪过一丝讥诮笑意, 送饭只是借口,不想和她见面才是真的。
她都亲自登门了,她却避而不见。
就这么心虚吗?
沉寂找到她的手,轻裹进手心,在传递着某种安抚的力量。
气氛尴尬,蒲东不自在地搓着手,绞尽脑汁想找话题, 急得额头冒出了汗,实在憋不住, 他干脆开门见山:“迦迦,你妈妈她……”
“蒲叔,”孟回看出他的为难, 体贴地放下台阶, “听嘉念说您之前做了手术,现在身体怎么样?”
蒲东只好止住原先的话头:“恢复得挺好的。”
孟回又问:“您还在跑长途运输?”
“年纪大, 跑不动了, ”蒲东摆摆手, “只接些短途的活儿。”
蒲嘉念拎着茶壶出来,给每人各倒了一杯热茶,加入到聊天中,听孟回说起今晚就要回霏市,她撇撇嘴,心生不舍,本还想尽地主之谊带孟姐姐到镇上逛逛的,虽说没有知名景点,但稻子快熟了,正是稻花鱼肥美的时节,荷塘月色也是极美,波光粼粼,泛舟湖中,别有一番野趣。
按计划,蒲嘉念暑假是想待在霏市的,她已经找好一份琴行实习的工作,教小朋友练琴,可外婆摔倒,又生了病,她只想留下来陪伴外婆。
下次和孟姐姐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孟回看出小姑娘的失落:“有机会我还会再来的。”她也放心不下外婆。
“真的吗?!”蒲嘉念当机立断地和她拉了勾,“那说好啦,一定要来哦!”
拉钩这个习惯一直没变,孟回微怔,笑着应道:“嗯。”
墙上老旧的壁钟沉闷地敲了七下,蒲东说:“八宝鸭应该炖得差不多了,我们开饭吧。”
“蒲叔,”孟回喊住他,“还是等阿姨回来一起吃吧。”
这……
蒲东接到烫手山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不得已之下,朝沉寂递去求助的眼神,得到肯定回应,他稍稍松口气:“那我给她打个电话。”
半小时后,叶相思到了家,她穿着绛青色的棉裙,长发梳得一丝不苟,表情整理过,看不出什么异样。
孟回面上不动声色,沉寂加大力度握了下她的手,随即松开,他站起身,颌首致意:“伯母,您好,我是回回的男朋友,沉寂。”
叶相思看着眼前英俊的年轻男人,心底流露出深之又深的情绪,转化为笑容向他展露:“你好。”
蒲东提着心,生怕孟回又来一句阿姨,好在没有,他接过妻子手里的保温壶,带着她落座。
热气腾腾的八菜一汤摆上了桌,蒲嘉念藏不住小女儿心性,分发着筷子,开玩笑道:“比除夕夜团圆饭吃得还丰盛。”
而且大部分都是她爱吃的。
其实是姐妹俩口味相近,蒲东接道:“那你多吃点。”
“必须的!”
炸荷花正好摆在孟回前面,她夹起一块尝了尝,外酥内软,花香缠上味蕾,在嘴里溢开。
每年初夏,她期待的就是荷花盛开,趴在凉亭围栏边,稍探出身就能折到一朵还带着晶莹晨露的粉荷,蒲叔会摘下最鲜嫩的花瓣,裹上调制好的蛋液,做成炸荷花,她和妹妹围在灶台,小馋猫似的,炸一朵,吃一朵,最后的成品总拼不回花样。
分离十八年后,能和女儿坐在同张桌子吃饭,是叶相思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她借着喝汤,遮掩眼里的温热,之所以避开,一是因为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会失态,徒增不痛快,二是她拿不准女儿想不想和妹妹相认,如果嘉嘉发现异常,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到时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叶相思偏移视线,看向沉寂,女儿把他带来家里,意味着两人关系必然极为亲密。
无论出众相貌,沉稳内敛的气质,都是上层圈子才能养得出来,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女儿的在意并非流于表面,而是发自内心,自然而然,不掺杂其他,平等而纯粹的感情。
他们看起来俨然一对璧人,情意绵绵,天作之合。
叶相思再次红了眼,她走过错路才知道门当户对的重要性,也为此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希望她的女儿,情路顺遂,一生幸福。
一顿饭下来,除了蒲嘉念认真吃喝外,其他人各怀心思,叶相思更是食不知味,等女儿帮忙洗好了碗筷,蒲东就让她去卫生院陪护外婆。
客厅电视开着,音量调得很低,新闻联播早已播完,小小屏幕正上演着正牌太太撕小三的戏码,又是抓头发又是掐脖子,吓得一只小柴犬缩在桌底瑟瑟发抖。
叶相思低下头,蒲东意识到什么,连忙找来遥控器转了台。
孟回抚着沙发边缘的刀痕,视线盯紧了电视里的小柴犬:“哆啦咪发是什么时候没的?”
“得有九个年头了吧。”蒲东惋惜地叹息道,“老得吃不动东西,熬了两天,呕出几口黄水,就走了。”
他没说的是,孟家人接走她的那天,哆啦咪发一路跟在车后狂奔,消失了差不多一周才回来,瘦了一大圈,眼眶深陷,摇着尾巴到他们跟前,像是在自责,没把人追回来。
孟回默然,哆啦咪发和她最亲,走哪儿跟到哪儿,如果它还在,一定会认出她,一定会高兴地跳起来,抱住她的腿。
蒲东:“它是寿终正寝,也没受太多苦,算不错的了。”
孟回轻轻“嗯”了声。
对只有往事可以回忆的人而言,每个话题都有在雷区边缘试探的趋势,一不小心就会两败俱伤,孟回此行目的就是想拔掉心里的刺,她有直面的勇气,也不会容许另一个当事人逃避。
她笑吟吟地看向叶相思:“我能和你聊聊吗?”
叶相思愕然,手藏在腿侧,紧握成拳,指甲深陷入手心,片刻后,她点点头,跟在孟回身后走了出去。
两人沉默地来到了荷花盛放的湖边。
树上开着盏路灯,投落橘黄的柔光,孟回站在暗影里,望着月下随风摇曳的荷花,语气不咸不淡:“后悔过吗?”
叶相思感觉到似乎有只无形的小手攥住了心脏,五脏六腑都跟着疼,她直不起腰,双手撑在栏杆上,勉强稳住了身形。
怎么可能不后悔?!
如果不是别无选择,谁会把至亲骨肉送走?即使那人也和她血脉相连。
十八年来叶相思没有一天过得好,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