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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烦躁，转而盘坐在地面, 一只手撑住脑袋,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这个背影, 怎么看怎么郁闷。

十三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漏了破绽，不久前, 在进入809管道的最深处时，他与柏泽岸同时看见了那杆猎枪。

它安静地躺在那儿，便代表着力量。

十三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却被柏泽岸给抬手拦住。

那人挪过视线, 不咸不淡地说出真相——

“它现在还属于你吗？”

王师赫然回头, 即使双眸被层层布料遮挡, 也足以感受到他锋利的目光。

一直以来嬉笑打闹、没个正经的人, 此刻脊背笔挺, 极好的身段与沉缓的动作自成贵气, 就连同柏泽岸对视时，气势也不显下风。

这才是王师，引领着黄金年代的主人。

“你想做什么？”

王师问他, 声音沉得厉害。

柏泽岸静默一瞬，而后开口：“应该是我问你，王师，你想做什么？”

“我的目的早就告诉了你们。”

闻言，柏泽岸想了想，轻“嗯”一声，不再接话。

等待半晌的王师：“？”

就没了？“嗯”是什么意思？

操，他好装。

或许是他哀怨的眼神过于明显，柏泽岸又回过头，询问：“还想说什么？”

王师：“......没有。”

柏泽岸：“嗯。”

随着一声悠悠长叹，王师抬眼放空，几息后敏锐捕捉到了十四在不远处“咔咔”啃咬碎石的响动。

于是他赶忙扭头，制止道：“十四！不要乱吃脏东西。”

“呜......”十四眼中盛着泪花，“可是我好饿，我想吃罐头。”

王师叹了口气，抬手朝它招了招。

见状，十四像是只饱受委屈的小狗，一头冲过来抱住了王师，一边撒娇一边轻嗅。

王师：“......敢咬把你牙给掰了。”

十四：“！”

它抬眼，神情怯怯，默默抿紧了唇。

到是还知道害怕。

王师奖励似的揉过它的脑袋，在柏泽岸有些复杂的神情里，主动开口解释说：“你不必想着杀它，它不能离开809管道。”

“我没有杀它的想法，”柏泽岸撩起眼皮，情绪稳定得格外可怕，“但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事实上......我也不清楚。”

王师将十四抱起来，拍拍它的后背，说，“如果非得询问缘由，或许得从几十年前说起。在当时，第一批被驱逐至这条管道的存在，其实并不是下水道中游荡的怪物。”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捂住十四的耳朵，看向它的眼神既爱怜又悲悯。

尽管王师并未挑明其中缘由，柏泽岸也仍可以猜出一二。

王师似有所感地回头，幽幽开口，“你猜得出来吧？”

柏泽岸：“嗯。”

第一批被放逐至黑暗管道的，一定是下水道中相对弱势的存在。

“有多少人？”

“数不清，一部分进去了，一部分死在了路上。等我赶来时，他们正在将尸体......喂给戒备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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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嘴提一句，最初的戒备鼠其实很温顺，”王师将十四朝上掂了掂，“你们现在看见的，大约是在我‘死’后，被人刻意培育出来的结果。”

他压低了声音，怀里的十四已经咬着手指睡着了。

尽管它的凶残肉眼可见，但此时此刻，它眉眼微皱的小模样仍旧显得可怜。

柏泽岸伸手，轻轻拨开它的碎发，安静等待着。

王师继续说道，“我在之后进入了809管道，看见了被无数怪物尸体包围的十四，它哭得......很惨，抽抽噎噎地告诉我——‘我的主人死了，我也要被饿死了’。”

因此，王师猜测十四大概也为这个诡异管道里的某种怪物，但他实在......无法放任它一只留在这儿。

“当时十四抱着我的大腿，一边哭一边偷偷擦鼻涕，”说到这儿，王师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笑意：“以为我没有看见，还睁大眼睛一个劲地卖萌。”

柏泽岸：嗯？

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乖乖也喜欢这么做，就是很多时候委屈半天也挤不出一滴泪来。

“没有办法，我被它磨了好几天，最终结果如你所见，我失败了。”

语毕，王师又自嘲地笑了声。

也总是失败。

听见这几句，柏泽岸则陷入了须臾的沉默。

事实与自己猜测的并无多少出入。

十三的确为王师，他在看见猎枪后的一瞬失控，只是柏泽岸确认其身份的最后一块砝码。

在此之前，无论是十三不经意间的动作，还是他对王师与[黄金年代]的了解，以及那句——

[他鼓励所有人提出想法，从而被捂住了双耳；他尊重所有人的涂鸦，从而被遮住了双眼。]

被遮住双眼的人从未想过躲藏，他始终存在，并正大光明地站在所有人身前。

至于王师为什么会选择长久地停留在809管道......

柏泽岸想：部分原因可能是想要找回猎.枪。

但应该还有其他更加重要的原因，才会导致如今的情况。

或许是和他的“死而复生”与“长生不老”有关。

果不其然，王师的下一句便是：“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觉得你的疑惑并未完全解决。”

“嗯。”柏泽岸言简意赅，“你还活着吗？”

王师的嘴角抽了抽：“不过话又说回来......”

当初，他进入809管道后不久，曾不小心陷进了一处质地奇特的水潭。

那是几近溺毙的濒死状态，蓝色的血液在血管中喷薄流动。

渐渐地，王师发现自己无法单独离开809管道，属于他的时间也被永远定格，不再流动。

他停留在了永恒的[黄金年代]。

只有他一个人。

“其实永生一点也不好，”王师摊手，“你还是会长胡子、掉头发、每天都需要吃东西；看着自己的朋友一个个离开，心血一点点被糟蹋，最终开始注视着自己逐渐偏执、迈向疯狂。”

二人长谈许久，期间柏泽岸的视线扫过几次消息界面，引起了王师的好奇。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柏泽岸撒谎得面不改色。

王师却没有轻言放弃，他朝柏泽岸的视线停驻点瞥去，却没有发觉丝毫异常。

“这段时间，我总是怀疑我所在的世界是否真实。”

王师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分明是轻飘飘的语气，却显得沉重而肃穆。

他毫不掩饰的看向柏泽岸，询问：“你呢？”

柏泽岸：“有。”

“啊，那我就放心了。”

王师枕着脑袋，朝管道墙壁轻轻靠去，喃喃开口：“看起来疯的不止我一个。”

柏泽岸：“......”

正巧在这时，管道尽头传来了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