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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自己动了针黹筐,女子才会不明筐中针线摆放的方向。

看了一眼针黹筐中已然缝制了一小半的一只香囊,云萧拿过女子的手细细查看起来。

果然见得左右食指上都有数道女子依指纳针、反复磨出的红痕。

云萧轻轻摩挲着那些红痕,便叹气:“即便目盲,也不耽误师父逞强做这些呢。”

端木有感他的语气转而少了很多恭谨,竟似有些嗔怪……口中虽唤着师父,却分明是平辈的语态,心口有些不受控制地轻悸起来。

便想收回手。

云萧未放。“昨夜我送师父回屋后,师父后来又起了?”

端木便想到……

昨日夜间,自己忆起白日里她与萧儿如今相处之形,一时难得安睡……夜半时起来摸索着制了小半只香囊。后来心神有感倦惫,方才沉沉睡去。

“师父睡不着吗?”云萧嗔了一声,便道:“可是因为不似之前那般,有萧儿整夜陪护在旁?”

端木若华脸上立时烫了起来。不得不忆起木比塔随行时,二人藏身于马车中,日以继夜,长时相偎相依,少有离分。

便感被他握在手中的手,更显局促。

少年人觑见女子脸上的绯色,脸上笑意一时极深,然不露声色,只故意倾身离近女子,附于白衣人耳边道:“不若,弟子夜里还是翻窗进来陪……”

“不必。”未待少年人言罢,端木若华仓促打断道:“……为师睡得着,不必陪。”

云萧眼见女子呼吸都乱了,实在忍俊不禁。低笑出声。

椅中之人耳闻他的笑声,更觉心悸心乱,局促至极。便是连端坐的身形看着都僵硬了起来。她转首避开了云萧离得极近的呼吸,立时道:“待香囊制好,赠予阿吉姑娘与九州公子后,你我便……”

云萧听到这里,微一用力便将女子一根食指拉到唇边来,磨了磨牙。“师父想着给他们兄妹俩中和化解痹尸散药性,却知不知晓女子送男子香囊是何意?”

白衣人有感他的动作,然指上并未觉到疼痛,只有一点湿-热麻痒。她却犹如被针刺着,指尖愈烫愈热,心绪难宁。“为师……”又道:“我……自会与他说清楚。”

“即便说清,香囊也是送了。”云萧收回齿,转而轻轻含-吮住了女子的食指,伸舌-舔了下。

女子指间一颤,急欲抽回手。云萧又轻轻咬了一口,终于放了开。

而后少年人便将针黹筐拿到了自己面前,颇有几分无奈道:“这两只香囊,还是萧儿来吧。”

椅中之人听着他执针穿线的微响,一时讷讷地未应声。好半晌,心口紧-窒疼悸之感才渐消,然抽回的食指仍旧灼然,热意难退。心绪亦难复平稳。

云萧为习点水针法,习针已久,于谷中也时常自己缝制衣物,换作香囊也并不显手生。比到椅中之人以手指摸索度量,依指纳针之速迅速得多。且针脚细密匀称,竟似不输寻常女子。

待少年人缝制好一只,便放入了女子手中予她检视,随后拿起布缎缝制起了另一只。

椅中女子摸索着“看”罢手中香囊,便愣。

嗯,缝制得比她好。

一时微赧,又微滞,白衣之人心下漾起涟漪,缓缓堆叠起,而后如浪花轻绽。

唇角便随心中所感,不觉微扬起。

云萧取线穿针,抬头来便见女子眸中温意流转,唇边扬起了一抹极浅淡的笑意。

目微瞠。

便震。

“师父原也会笑……”云萧下时不由自主地跟随女子扬唇露了一笑。而后依身靠近,在女子微微扬起的唇角上轻轻印了一吻。

入夜时,九州旭从云萧手中接过了那只装填着草药的深色香囊。

“这只赠予九州公子。阿吉姑娘那只,午后家师已经送了。”

心下微跳,九州旭忍不住问声道:“这是……你师父让你送予我的?”

少年人微一挑眉:“是我送予你。”

九州旭愣在了原地。待到云萧转身要离,青年眼中又亮起,几分希冀道:“这香囊……莫不是尊师亲手缝制?”

云萧回头来看着他:“一针一线皆出我手。”

九州旭:“……”

云萧又道:“此香囊可中和化解痹尸散药性,烦请时时佩带。”

九州旭面色微异:“这不好吧?”

此后数日,阿吉姑娘于屋中休养,身子渐复如初。

一身黑衣满绣红樱的绝色少年郎于一行人中不时帮手。

马车车辕损毁,云萧见得,为其重制了车辕并设法加固。

同行诸人不由赞誉。

牙鲁医生为难辨几味草药头疼,云萧为其一一指出。

同行羌民的孩子贪玩落水,险些被山间流瀑冲走,云萧汲水而至,一把将之拎起救回。还为一时惊忧,致濯洗衣物被河水冲走的羌族妇人将衣物追回。事后蹲在河边与她们一起濯洗自己与师父的衣物……

未几,周遭好女看向少年人的目光便满是慕色。

这少年郎姿容绝世,心性又佳,更兼无所不会!若能嫁得,真是幸事啊!

便有一女幽幽道:“他前日里给九州大哥送了一只香囊。”

众女霎时面面相觑,一时尽皆僵住。

恰时路过的九州旭:“……”

.

夜已深,肮脏熏臭的囚帐里燃着火把。

盛宴手脚都被镣铐锁紧,脚下悬空吊在囚帐的木架上。汗水混着血水沾湿在脸上,眼前一片模糊。

拷问持续了一日一夜,身上早已被长鞭抽得鲜血淋漓,然双腕被弩-箭射穿的伤口,和左腿小腿中箭的伤口都已被止了血,一时亦难失血而死。

一名会说汉语的羌卒领着另外两卒,反复勒令盛宴将所知夏营中事全部说出。

盛宴只觉困冷昏沉,自入囚帐,便未言一字。

脑中所思只有:若能立时死去,应是最好。

不由地想起了那个在她动手自尽前,向她射出腕上铁弩寒箭的羌人少年。

那一瞬间,似能清楚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恨意。

盛宴虽然记得他,却全然未放在心上。

记得,也只因他模样生得过于精致秀丽,不言不动全然就是个惹眼的漂亮小姑娘……

但一言一动,就浑身痞味,同个流氓一般无二,反差极大。想不记住都难。

自己对他做过什么呢?为何会这样恨自己?

浑浑噩噩中想要回想,却只记起……自己应还帮过他。

当时那少年衣着褴褛,看起来便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姑娘,欲进天水郡城,却被官兵为难。

自己没看出来他是男孩,便谎称“她”是自己娘子,助他进了城去。

忆起后,盛宴不由吃力地扯动唇畔露出了一记冷笑。

——狗羌人,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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