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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亲自交代下去,要自己来盯。

由于是长久的出差,当时他跟家里人知会了一声。听了他的安排之后,他父亲叶廷文和他母亲裴雅娴一言不发。

叶家所有人都知道他此举的意图。

当着众人面,老爷子倒是没多说,只让他注意安全注意行事分寸,不要把京里的事儿撂得太远。

回到西耳房书房,只有爷孙俩了,老爷子才道,“你很不理智。”

“你要追那个小姑娘,等她回上京来,什么时候行动都不是问题,何必要追到东非去?正是关键时候,放着京里的事儿在这,你自己不悬心吗?”

不追过去他才悬心。

“她说想去没有围墙的世界看一看,于她而言这么重要的时刻,我不想错过。”

“情圣啊你。”

经过那一场冲突之后,爷孙俩倒是很能够谈一谈知心的话了。

叶裴修道,“那还是不如您。”

“你好自为之。”

“我心里有数。”

当时,他只是淡淡地如此答。

-

八月末,叶裴修自内罗毕返京。

京里果然是一派沉寂。

一种草木皆兵的屏息。

连乔映雪都听说了:叶家可能要出大事了。

“叶先生千里迢迢追到东非,不会真是为了追回夏清晚吧?”

她已经订了婚,未婚夫是个普普通通的四代,以前经常跟夏明州混在一起的,总之,是个以前她瞧不上的人。

岁月如旧。

圈里变动小,更是如枯井般,这么多年平淡无奇。这会子,她依然和以前那帮小姐妹喝下午茶。

“看样子是咯,”江米娅笑吟吟地说,“以前她还撺掇着叶先生,让你爸狠狠打过你几个耳光呢,你不会还记恨呢吧?”

岁月却也并非全然如旧。

江米娅结了婚,丈夫出身显赫,整个江家跟着她摇身一变,有了耀武扬威的底气。

虽然还是那帮小姐妹圈子,人数都没有任何增减,可圈子核心却悄然变化了。

没有人再惯着乔映雪。

闻言,乔映雪唇角的微笑还挂着,眼神却死盯住她。

江米娅恍若未觉,压低笑音跟其他几个人使眼色,然而接收到眼神示意的几个,无人敢接话。

江米娅眼睛转了一圈,泰然自若地收回来,又恍然大悟似的,“……哦,我记得,不止打了你耳光,还让你和你哥跪下了,哇——”

话音未落,乔映雪起身绕过茶几,干脆地打了她一耳光。

江米娅跳起来。

两个人撕打在一起,旁人忙过去拉,然而,无人抵得过乔映雪的火爆脾气,江米娅扎扎实实吃了好大一个亏。

乔映雪扬长而去之后,剩下的几个人才围到江米娅身旁关切问询。

“米娅,你何必跟她斗气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她。”

“倒也真奇怪,这几年她过得不如意,脾气反倒见长了。”

“没事没事,改天攒个局,让她给你道歉。”

走出餐厅,乔映雪气势汹汹冲向自家的家用车。

司机本来在躲懒抽烟,见她提前出来了,忙丢掉烟踩熄了,点亮车子。

见司机又抽烟,正在气头上的乔映雪少不了又把他骂了一通。

上车之后。

她降下车窗,透气。

夏末的风拂过,渐渐冷静下来,乔映雪不由联想到,方才那一出,不正是当年她过生日,当面给夏清晚难堪的翻版么?

只不过,夏清晚不是亲自动手。

夏清晚。

倒是几年没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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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跟圈子里的人没什么来往,林向榆出国留学,她和叶先生分开之后,更是近于音讯全无。

在夏末的午后,汽车后座吹着风,乔映雪倒是想起她的好处来。

甚至羡慕她。

怀着一种怅惘的心情。

虽则以前受尽圈内人的冷眼白眼,被那样一个大伯挥来喝去,后来和叶先生在一起了也承受着圈内的流言蜚语,可夏清晚好像从来没受过任何人的影响,独来独往,潜心学习,一路毕业读研,gap四个月去内罗毕,甚至,听说她已经在准备申博。

污言浊语也好,叶先生那样的男人也好,她只身而来只身而去,片叶不沾。

不带偏见地去细细思忖,这该是一种多么坚韧不拔多么稳若磐石的品格啊。

此刻,乔映雪反观她自己,陡然有种空虚感。

盛气凌人也罢,出尽风头也罢,到头来,她自己得到了什么、变成什么样了呢?

-

叶裴修回京之后即是最年轻的集团一把手。

他在这位置坐了半年,尘埃落定之后,八月底,传出叶家老爷子即将离退的消息。

在不少人眼里,这意味着,叶家的传承,终于来到了即将年满32岁的叶裴修手里。

他父亲叶廷文与他不在同一个体系,按道理两不相干,但是,圈里风言风语讲说,叶裴修也许要跟父亲闹翻,为了夏家的女孩。

一开始,叶廷文只觉这是无稽之谈。

直到八月底叶裴修从内罗毕回来,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他依然这么觉得。

叶家家宴,为叶裴修接风洗尘,当着全家人的面,叶廷文提起他的婚事,他也只是淡淡笑着点点头,“我在考虑。”

家宴之后,叶裴修去西耳房陪老爷子下棋。

各自兵行险着,很有斗狠的意思。

潜心屏息之时,爷爷突然说,“裴修,你没有胜算。”

叶裴修执棋不语。

“你爸比你大二十多岁,足足二十多年的积累,根系枝叶之深,不是你能够想象的。有些事,我都未必清楚。”

爷爷道,“……再者,若你们斗得个两败俱伤,如这盘棋局,那咱们家,恐怕要……”

“您说的我都明白。”

叶裴修落子。

却也已难挽败局。

虽则他输了,然而,爷爷那边也被他杀了个七零八落。

棋局惨不忍睹。

叶裴修站起身,到书桌边拾起白色烟盒,抖出一支,划开火柴点上。

火柴一霎火光,映亮他的眉眼,转瞬熄灭。

他咬着烟,随手翻看书桌上那本82年版的《京剧长谈》。

“只是,”他近乎平静地开了口,“……有时决定胜负的,是谁先让步。”

“你就赌他会先让步?”

“他会的。”

叶裴修道,“叶家带来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而他,苦心经营半辈子,他输不起。”

老爷子听了只觉胆寒。

“你爸是个狠心的,你不要低估他。”

“最不济,就是一死。”

他说,反而笑起*来,“早在当初跟您谈话时,我就有这个觉悟。”

老爷子骂了他一句,“你个不孝子,在我面前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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