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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宋姨指着立柜上的白鹤急道,“这个白鹤的翅膀、爪子,都是按你图纸上来的,一模一样啊……”

话说一半,何伯伯从门口走进来了,宋姨赶紧冲他招手:“何大哥你过来看看,咱们昨天刚贴的螺钿,小潺非说不行,要我们刮了重做,这怎么还至于啊。”

何伯伯闻言走过来,视线触到自己做的桌案上,脸色立刻变了变:“昨天刚上的漆,怎么糟蹋成这样了?”

又是昨天那一幕的重演,江潺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正好何伯伯也过来了,那我就一起说了。”她神色道,“虽然螺钿重刻了,但这次的精细度还是不够,白鹤看起来完全没有视觉张力。就这样贴上去肯定是不行,最后出来的效果跟图纸差距太大了。”

“这就是按图纸来的啊,”宋姨念叨着,“现在刮掉重做,那之前的好几道工序都白做了,又得从头来,里里外外得多出半个月的工时呢。小潺,昨天我跟你何伯伯贴之前,让大家都看了螺钿片,都说没问题我们才往上贴的。”

“宋姨,不是大家说行就行的,这白鹤都给刻成鹌鹑了,完全背离了我的设计初衷,合作方肯定也不会满意的。与其做到后面再返工,现在刮掉重做已经是最节省工期的选择了,今天上午就开始刮吧。”

“这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宋姨还想说什么,被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何伯伯打断了,“江潺啊,我们跟着你姥姥干了二十几年了,一直都是这么刻的,你说的那个什么视觉张力,我们以前没有这种说法,大漆是传统的东西,按照传统这一套来,肯定是不会出错的。你不然就把你姥姥接回来一趟,大家一起商议商议,这么做到底行不行。”

“就算我姥姥做成这样,我也照样会让她刮了重做的。”江潺压住心头的情绪,竭力让自己听起来镇静一些,“传统的那一套之所以现在行不通,就是因为跟不上时代的审美了,你把这样的东西拿出去给年轻人看,没有人会买账的。何况现在我们是要参加国际展,不像以前那样卖给镇上的人家用,不能用以前的标准来做这一套家具。”

“你不能这样说话啊小潺,”宋姨在旁边又插进话,“什么叫这样的东西啊,以前我们也是接过很多外贸单子的,出口生意做过不少的……”

那种头大的感觉又出现了,再继续争辩下去,江潺觉得自己会克制不住跟他们吵起来,她打算像昨天那样把争议强压下去,语气镇静:“好了,宋姨,何伯伯,我们也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情继续吵下去。姥姥既然把工作坊交给了我,那现在就应该是由我来做决定,这个立柜和案台今天就刮掉重做,之后所有螺钿片刻好了,都要等我检查之后再往上贴,不要再出现这种擅自拿主意的情况了。”

她说完就打算结束这场令人头疼的争议了,没想到何伯伯摆摆手,语气忽然变得比之前强硬很多:“你要这样说的话,那这活我干不下去了,以前跟着你姥姥干的时候,也没出现过这种刮了重做的情况。年轻人想法多,可能我们这帮老家伙,确实跟不上了你这套新观念了吧。”

他说完摇摇头,转过身径自走出工作坊,招呼也没打一声。宋姨在后面叫了声“何大哥”,他脚步也没停,直接走出了院子。

工作坊其他人见何伯伯走了,都彼此面面相觑,没作声。宋姨叹了口气,脸色不佳:“小潺,你看你这事儿弄的,你何伯伯算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了,你姥姥当年生病之后,工作坊也是他好不容易撑了一阵子的,你不能这样啊……”

江潺也没料到会闹到何伯伯当场走人的局面,但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从头至尾只是在就事论事,连句重话都没说过,到底哪样了?

“大家先干活吧,”她也忽然没了争执下去的心气,只想自己回屋静一静,“还是按我刚刚说的来,螺钿刻好了先给我看过再往上贴。”

说完转身走出工作坊,没再管背后的人都是什么反应。

回到屋里,她做到自己的工作桌前,试图做一会儿漆让自己静下心来,却发现完全做不到,整个人心浮气躁。

这帮老漆工怎么会这么难带呢,在上海工作的时候,她在凌锐做过组长带过团队,后来跟上司创业,也做过部门的内容总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员工。

既固执又不服管,仗着经验和资历完全不服她这个小辈,实在令人头疼……而她回来之前居然只想到他们都是有几十年经验的老漆工,完全没想过会出这种岔子。

屋外脚步声响起来,她抬头一看,是杜皓过来了。

杜皓推门走进来:“干活呢?”

江潺“嗯”一声:“怎么突然过来,有事?”

“下午就要回队里训练了,过来跟你道个别啊,”杜皓坐到沙发上,上半身倾过来看着她,“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

“还好吧,”她不想多说,“林阿姨怎么样了?”

“还发着烧呢,我这又要回队里训练了……”

“等蒋宁屿过来,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那你们戴好口罩啊,这次流感还挺厉害的,我妈以前感冒都不发烧的,这都烧了三天了。”

江潺应了一声,杜皓又捡起之前的话题:“不对,你肯定有事,到底怎么了啊?”

他从沙发起身,坐到她对面,“快说,本来我妈流感我就不太放心,要是你这儿再出什么事,我就真没心思回去训练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刚刚跟工作坊的几个老漆工起了点争执。”江潺这才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了,跟杜皓讲起来也方便,毕竟他们一起长大,他对这些老漆工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她。

“说真的,我没觉得我讲了什么重话,”江潺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只是让他们刮了重做,我自己做不好的时候也免不了返工啊……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止发生过这一次,之前我想让他们学一种新的工艺,何伯伯非要说,传统漆器里没有这种工艺,他们做不来。我那次也没说什么,大不了涉及到新工艺的部分我自己来就好了,但这次我真的没办法妥协,跟我预想的效果差太远了……”

说着说着又觉得好像自己在抱怨,她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倒是对面的杜皓像是真的在认真思索,几秒之后说:“潺姐,我觉得这事儿你确实有问题。”

“你也觉得这件事是我不对?”江潺抬眼看他。

“不是,”杜皓立刻说,“我不是说这事儿本身是你不对,是你跟他们的相处方式有问题。他们都是镇上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你现在作为一个小辈,就好像领导管员工一样地管着他们,还要让他们返工,他们肯定不服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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