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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一种思路,“若贤弟是我,你会从何处查起?”
极支辽慢条斯理地嚼烂肉,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我比你机灵?”
牙末:“……”这等于是把话给堵死了。
极支辽在一众部族君长中只能算小辈,比他整整小了十岁,阅历历练远不如他,再问下去就不合适了。
牙末环顾帳內四周一圈,忽然开口问:“去岁荒年,各部族皆言粮草不足,你们勺夏是如何过冬的?”
“去了汉境一趟,夺了些粮草,聊以充饥罢了。”
“何地?”牙末追问。
“自是汉人的敦煌郡,从此地南下,绕过馬鬃山,越过长城,便是最近的汉地。”极支辽对答如流。
“那在出征之前,昆速与你可说过些什么?”
极支辽重重地放下羊腿骨,盯着他,语气并不友好,“牙末,你真败人胃口。”
牙末脸上带着歉意,“贤弟见谅,我也是迫不得已。”
但由此,勺夏部族在牙末这里也算是基本洗清了嫌疑。他虽与极支辽不算深交,但相对熟识。极支辽虽身为勺夏之君长,年纪尚轻,城府不深,藏不住心事。这一通盘问,如果他心里真有点什么,早就露馅了,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滴水不漏。
这一通谈话,相当自然,极支辽在一如既往嫌恶他的同时,还能一边啃着烤羊腿,一边作答,思绪丝毫不乱。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没有在刻意洗清自身的嫌疑,没有把编的话一口气全和盘托出,答得不多不少,从容且镇定。尤其是最后的动怒,更不像是装的。
作为羌渠单于麾下的得力干将,牙末擅长看人识人,旁人有没有撒谎欺瞒,他一眼就能看穿,从未出过错漏。
他从极支辽刚刚一系列的肢体动作以及神态表情,抿出来了结果。此事确实与他无关。
可昆速若不在此地,又会在何处呢?
牙末站起身,往帐外走出,此时,勒节已按照吩咐,将勺夏族人都聚在了敕岩坡下:青壮兵卒,男女老幼,近万人,蔚为壮观。
牙末踩上高台,俯视着下方百姓,扬鞭厉声喊叫:“去年年尾,两百军馬自司夏过境,不知所踪,如提供线索者,重重有赏;知情不报者,诛灭全家!”
良久之后,依然无一人应答。
牙末遂不疑。
望着牙末领着人马远远離去后,极支辽总算能松一口大气,直接躺了下来,感知到后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
这时,勒节和毋格相继走进到账內。
“大姊,你刚是没见着,我发挥得极好。”极支辽当即起身,满脸邀功的神情。
“能瞒过牙末,自然发挥不错的。”毋格欣慰地说。
闻言,极支辽嘴角咧开,几乎要咧到后脑勺去了。大姊从来待他严格,从她嘴里得到夸赞,是相当不易的。
“勒节,还得多亏你神机妙算。”极支辽转过头,赞许地看向旁边的勒节。
去年昆速带兵马前来夺粮,这极不光彩,昆速必定不敢伸张出去。于是勒节笃定昆速一死,再追杀尽其麾下部众后,神不知鬼不觉,这就成了一桩悬案。
为了万无一失,勒节还派人密切监视着司夏部族的动向,探听着单于王庭的消息。昆速失踪一月后,司夏部族上下果然慌乱,且乱成了没头的苍蝇,彷徨无措,果然没有半点线索,这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
为了追查昆速的下落,羌渠单于派出了其帐下心思缜密的鹰犬牙末。这个牙末名声在外,并不好糊弄,勒节自然早就预料到会有今日这一出。考虑到极支辽实在藏不住事,被一番盘问下来必定露馅,于是,从几个月前就开始训练他的心性,反复地同他对话,练他的神态动作,日日如此,苦练几个月。
现在看来,果然是有成效的,牙末这第一关应该算是过了。
不过极支辽清楚,昆速之死,羌渠单于绝不会善罢甘休。单于甚宠阏氏,他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更不会容忍妻弟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在草原上消失了。
接下来,一定还有很多很多的关卡等着他去过。
对于羌渠单于,极支辽有些源自于骨子里的畏惧。当年刚继承父亲大位之后,他作为新任勺夏部族君长,远赴王庭去拜见单于。
王座之上,羌渠单于冷冷地看着他,庞大的体型如同山岳一般巍峨,轻蔑地问:“小子,你在怕什么?”
声如惊雷。
“我没怕。”年十五的极支辽强作镇定,用力止住双腿的发抖。
闻言,羌渠单于嘴角一抹冷笑,站起身,抽出马刀,健步走向他,而后将寒光闪闪的马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死亡面前,极支辽浑身剧烈地一颤,差点就要屈膝跪在地上求饶了。
早年他被丢到荒原上,饱受欺凌,求饶没有骨气,但却是能少受些毒打的最好的办法。久而久之,他的性格发生了变化,做不到像大姊一样坚定不移。
“身为部族首领,懦弱得像个娇滴滴的女人一样。”
羌渠单于的马刀刀口在接近他脖子瞬间的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手朝他伸来,死死地捏住了他的咽喉,将他从地上单手举了起来。
极支辽像只小鸡仔一般,双手护住自己的咽喉,双腿猛蹬,脸涨得面红耳赤。
“部族以武为尊,所以虽然你大姊弑父杀母,我并不追究,因为她有这胆识能挑起大梁。而你,一母同胞所出,胆小如鼠。行了,回去告诉你大姊,让她来见我,她比你更适合当勺夏的首领。”
羌渠单于一松手,极支辽便重重地摔了下来,疼得叫。
王帐内,旁边分座的各贤王、各部族君长见到他的狼狈样,笑得前合后偃,讽刺挖苦不绝于耳。
当年的这一幕,几乎成了极支辽的梦魇。每每梦见,拳头攥紧,钢牙咬碎。
然而,即使时过境迁,他的身形早就今非昔比,可在面对羌渠单于时仍然像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一度很排斥去王庭见单于。
大姊总是鼓舞他,鞭策他去战胜心魔,去成为草原上的王者。
与大姊相反,勒节更加理性,一开始就希望他率领全族立即开拔,脱离单于的控制,徙往别处。
勺夏部族的前任君长吉焉,也就是他们的父亲,生性残暴,部众皆畏惧;即使对他的子女,动辄鞭挞,好几个孩子生生被其抽死。毋格算是命大,屡次受尽折磨都活了下来。然而,当吉焉到了羌渠单于面前,却温顺地像只小羊羔。所有部族,无一不威慑于单于的威严和手腕。
大姊与勒节各有主意,但将决定权交到了极支辽的手里,去或者留,由他决定。
极支辽沉思良久,决定直面单于。
他想到了几年前在王庭的那一日,想到了单于孤傲不可一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