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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要塌了,快跑!”

“小心飞檐,前头还有地裂,结土石阵——”

“师弟!我师弟还在楼里——”

“别回头看了,危险!”

谢泓衣手背向外一拂,楼中涌起一阵清风,将众人向门窗逐去。

清风无情,须臾消散。

他这具身体如败絮一般,由银钏强行灌入体内的风灵力源源不断地流失,转眼就散尽了。尊者所赐已是梦幻泡影,真正属于他的,唯有一袭孤影,和那由千刀万剐中得来的力量。

第三步棋。

血肉泡影施展后,影子狂性大减,他已能够承受了。收回影子的时机终于成熟,只除了他手腕上,那一缕刺目的红线。

单烽狂乱的心跳声,正由红线彼端涌来。

和方才的鼓声相比,这声音又是另一种难言的煎熬了。

谢泓衣双眉紧蹙,循声抬头,还没来得及捕捉到单烽的身影,楼中又是一暗。

八根断裂的巨柱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驱使,向他砸来!劲气才一迫面,他已喷出一口血来,那血中都是细密的冰晶,显然五脏六腑正因寒毒飞快凝结。

雪练对他恨之入骨,尸位神更是一心除他而后快,就连一线之隔的单烽,那心音里涌动的也是烈火般的恨与——

心音近在咫尺。

一道身影向他疾扑过来,犼体暴烈的金光笼罩了他,让他一瞬间如同置身火海之中。

雷鸣般的心跳声。

轰隆隆!

八根巨柱,像是被沉默的山岳横截了,没有半点儿震荡到谢泓衣的身上。

单烽无暇看他,半侧过去的颌骨紧绷出凌厉的直线,那是一个习惯性的咬牙的动作,亦是发怒的前兆。

咔嚓。

雪凝珠迸碎齿间,单烽反手一挥,烽夜刀一闪,已将那八根巨柱重又扫回了原位。此举不过粉饰太平,却也强行延缓了云韶楼成片垮塌的速度。

“鬼菩萨,”犼体之下,单烽以一种迟缓到生冷的语调道,“你急着拆楼,想跑?”

应天喜闻菩萨居高临下,怨极而笑,面目皆被阴冷的红雾所掩盖:“漫世间痴男怨女……哈哈,有趣,有趣!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关你屁事。”单烽道。

他虽是以身相护,左手却死死钳制着谢泓衣肩侧,手臂肌肉悍然贲突,在蒸腾的体温下,更如烙铁一般。

那一瞬间的皮肤相贴立时唤起了谢泓衣记忆中最晦暗的回忆,和烙印在身体深处可耻的本能。他浑身剧震,竟生生自单烽虎口下挣出了半寸,却被后者反手抓住银钏,再一次拖回犼体那火海般的光芒里。

“不要命了,跑什么?”

谢泓衣根本来不及答话,胸腹剧烈起伏,在一阵可怖的冰裂声中,再一次喷出了一口掺杂着冰碴的鲜血。

单烽脸色微变,犼体金光暂退,猛然伸手按向他后颈。

瘟毒一汇入经脉,便如百川奔流,哪里是能轻易截停的,单烽才触及那隐在衣下的皮肤,便觉处处皆如如刺骨的寒玉一般。

他并指如刀,刚向着寒气最重的一条经脉划去,对方已在急促的喘息中向他回过头来,目中却殊无领情之意,唯有一股翻涌的盛怒。

“别碰我!”

“翻脸无情。你都忍到现在了,不是么?”单烽哄小孩儿般道,“再忍忍,听话。”

谢泓衣用力闭目,胸口起伏的幅度被强行压制住了,只是脊背处细微的战栗仍未消散。单烽倒也不是非得逞能,信手抓了只乱滚的酒杯,向不远处一掷——

酒杯精准地砸在楼飞光手腕,洞穿了风障的薄弱处。百里舒灵紧跟着惊叫一声,捂着额头的淤青回过头来。她身边的百里漱一把抓住跌落的酒杯,面露警惕之色。

透过身形模糊的单烽,一行三人已然望见了谢泓衣倒伏在地的身影。

百里舒灵道:“谢城主,你怎么了?”

单烽笑了一声,低头道:“谢泓衣,刚结的善缘来了,你在等这个吧?”

谢泓衣伸手抓住他襟口,扯着他附耳过来,轻声道:“不如看看头上的恶缘。”

那呼吸如冰雾一般,触在单烽耳廓,令他不动声色的眯了一下眼睛。

“你不肯出楼,当然是还没能物尽其用。”

谢泓衣道:“毁全城吉物,换吉凶,绝祀,杀!”

他喉中气息渐竭,这一句话轻若游丝,却透出无可错认的杀气来。

第27章 昔年夤夜雪衣客

早在唤醒尸位神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与之对弈,甚至掀翻棋局的准备。

单烽听着他冷冽心音,已然会意。

昆仑奴被击溃后,应天喜闻菩萨的实力大衰。

但要真正杀死它,还是得废其信仰,断绝祭祀,让它重新沦为一尊陶偶。

因此,谢泓衣早早将吉物铺子握在手里,不光为了保住宾客的性命,更是为了此刻的翻脸无情。

把满城迎亲的喜气,变作大凶的诅咒,无异于把利刃插进姻缘神的胸口!

这家伙到底提前埋了多少步棋?

不论是做对手,还是同伴,都足可令人不寒而栗。

单烽睨了尸位神一眼,眼中金芒暴绽,仿佛升腾起的一轮炽日。

既然上了贼船,谢泓衣要做的事,他自会推波助澜。

“传城主令。”

寥寥数字,自丹田绽出,竟迎头盖过了尸位神座下群鬼夜哭。

濒临倒塌的云韶楼,最后一次震鸣起来,将他的声音传向全城。

四方城门,无远弗至,百余窄巷,无微不入,城中所有人都臣服在这一道雷鸣般的号令下!

“速去城中吉物铺,颠倒吉凶,毁佳偶。

“今夜过后,再无应天喜闻!”

再没人比这些宾客更熟悉城中的吉物了。

短暂的沉寂后,无数人影从城中各处奔出,冲向吉物铺子。经这一夜变故后,众人无不双目赤红,挟着冲天的怨气。

鸾镜铺中,一道道术法砸向镜子,碎镜满地。画皮鬼尖啸一声,随之而灭。破镜不吉,破之!

香花供果铺中,众药修指上灵光涌动,各色供果皆被击碎。反倒是一整筐的青梨与烂桃,在小鬼的叱骂声中,被药修们掷向喜床。桃梨不祥,破之!

奠雁行中,悬在钩上的雌雁都被摘去,换成虾蟆,与雄雁捆在一处,云泥之别,再难成双成对,破之!

每一处吉物的损毁,都让半空中传来一道裂瓷声。

应天喜闻菩萨狂啸道:“狂悖之徒,尔敢!”

它的本体正在遭遇重创。那六只眼睛猛然眯起,放射出刺目的血光,红雾灌满了整幅夜空,中央幻化出一座神龛。

神龛中蛛网般的红线,捆缚着座下一尊身着凤冠霞帔的陶偶,正是魍京娘子。

而拱卫着它的,则是大小不一的陶偶,由红线两两捆在一处,此刻却接二连三地炸裂,洒下漫天碎瓷。

单烽目光一扫,从中瞥见了一袭熟悉的蓝衣,谢泓衣的陶偶正与他的两相依偎,肩臂交缠,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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