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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披着一身残败的紫薇花,一动不动,从鼻梁到下颌都蒙着一层春冰般静默的薄汗。
炼魂珠滚到他身前,不动了。
他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是异常疲乏。
他不会遂薄秋雨的意。
薄秋雨要杀的人,他必会留下!
他抬起手,按在了火狱紫薇上,影子覆盖在燕烬亭身上,炼影术开始飞快运转。
正全神贯注时,他有所感应,抬起一手。
白骨庙墙崩塌,残影如脱兔般一跃而入,将细小的手指抵在他掌心,挤入他的身体。
仿佛和十年前最无望的自己对视,他看到那道蜷缩在烈焰里的影子,是怎样艰难地撕下了自己的一角。
为了取得炼影术而做的一切,他从来不后悔。
身体最血肉模糊的一部分,终于被彻底拼合了。
谢泓衣身形一震,大量属于残影的回忆,冲入他识海中。
他像是被捏成一团,塞进了酒壶里,酒壶上遍布的禁阵,让每一次细微的动弹都受尽折磨。
不时有尖长的舌头,贴着壶壁伸进来,恶心的畜生味儿,一股股浇在他身上,却没有任何闪避的余地——
谢霓的眉峰轻轻动弹了一下,一手按在肘上,转动银钏,压平心绪。
残影的回忆太过混乱无序,他试着沉进去,却一阵眩晕,说不出的恶心。
薛云。血肉泡影。薛云用残影杀了金多宝?
还有——
一缕不祥的战栗感,突然沿着脊背窜了上来。
他用力捏了一下眉骨,却发现自己的皮肤竟然在细微地震颤。
头发丝……齿关……像是动物面对未知恐怖时的本能反应,在身体察觉到风暴的气息之前,绒羽已经在战栗了。
地面在动?
啪嗒!
视线之中,一滴汗珠沿着鼻梁滑落,坠在地上。
薄秋雨那则预言的阴云再度袭来——三滴水声过后,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死。
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谢泓衣没有回头。
他的身影被更庞然的黑影笼盖着。单烽就站在他身后,体表没有泄露半点儿火气,甚至称得上平静。
“霓霓。”单烽古怪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第186章 戮心火
谢泓衣没有回答。
炼影术运转到了关键时刻,整座白骨庙里,都充斥着他的影子。
一盏灯笼悬浮在半空,梦灵官三个字逐渐浮现。
影傀儡之术,他已经用过很多次,只要对方亏欠于他,且重伤濒死,他就能把人炼制成傀儡。
灯笼明明暗暗,影子在他衣袍间呼啸。
不远处,燕烬亭还坐在紫薇树下,眼观鼻,鼻观心,大半身体都被影子笼罩,只是丹田处,飘出了一缕缕灰烬。
那是神魂被抽离后,丹鼎失去了控制,所引发的自燃。
谢泓衣飞快捏诀,面容笼罩在剧烈的光影变换中,仿佛菱花镜陡转,在一明一暗中,透出残忍的意味。
砰!
他单掌击地,身形一晃,唇边渗出一丝鲜血。
没成型的梦灵官灯笼跌落在地,立时消散,影子失控四散。
失败了?
难道是因为魂魄不在体内?
不对——
谢泓衣试着动了动五指,感应着从影子另一头传来的某种力量。
可还来不及多想,燕烬亭的身形就往前一倾,轰然化作了飞灰!
火狱紫薇剧烈震颤,紫薇花已经彻底开败了,残英皆被吹落,只剩下如铁的枝干笼罩着谢泓衣,那竟然还是个环护的动作。
白骨庙中,无花树下,他黑发萦身,仿佛天生是色欲的化身,令人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快得让人无从反应,或者——根本不忍细看。
单烽伸手一抓,只有零星的紫薇花从指缝里穿了过去。
其实,以他的反应速度,完全能够把那盏灯笼打落,或者打断谢泓衣的手诀。
可在潜意识中,他始终不相信谢泓衣会做到那一步。
直到最差的结果,带着令人悚然的寒意,从他骨缝里穿了过去。
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哐当。
一直以来,锁在他喉骨上的赤弩锁,突然松开了。染血的金环滚落在地上。
金多宝化作血肉泡影,燕烬亭同样变作飞灰。
能够制衡他的羲和首座死尽了。
可这并不意味着解脱。真正让人窒息的牢笼,从这一刻起,降临在他身上。
哪怕是刚刚濒临爆体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绝望过。
“谢、泓、衣!”
谢泓衣终于正眼看他。
那眼神异常幽黑,带着点说不出的怜悯意味。单烽却没有解读的力气。
“解释。”
谢泓衣下意识地,想摸摸眼前人的头发,指尖一顿,又停住了。只留影子静静萦绕在单烽脚边。
很轻的触碰,单烽却如遇蛇蝎一般,往外迈了一步。
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这是单烽第一次排斥谢泓衣的触碰。可他心里却更是一酸,仿佛被冰冷的软刀子刺了一下。
他恨这无情物,偏偏还有柔软的时候,不肯给他个痛快。
“他的确死在了我的手里。”谢泓衣垂下眼帘,道,“单烽,我知道你很难过,但如果你还有半点理智,就先离开这个地方。否则——”
“否则什么?”
谢泓衣道:“身在局中,你会死的。”
“哦,”单烽道,“那重要吗?燕紫薇死了,下一个,不就该是我了吗?”
“是,我是对燕紫薇心有杀意,才会陷进这个局里。可单烽,我不想杀你。”
这话曾经让单烽觉得甜蜜,这一刻却透出极其残忍的意味。
“只有我……只剩我。”
单烽手背上青筋一跳:“我说过吗?不要杀燕紫薇,不要杀金多宝!涉及到首座一级的人物,那会是你我都无法承受的后果。谢霓,你为什么不听?”
“因为羲和舫烂得比你想象中更深!”谢泓衣眼里怒意一闪而过,道,“我要是想杀燕烬亭,有无数机会,强忍到现在,你以为我在顾忌谁?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用炼魂珠来杀他?”
这话的确命中了要害,单烽沉沉地喘息,捡起了那颗炼魂珠。
血红眼珠般的珠身里,盘坐着一道一动不动的人影。单烽见过不少在里头嚎哭惨叫的生魂,却看不出燕烬亭是在为什么而愧疚。
“他自己一头撞进去的,是他不敢看我。”
单烽点点头,道:“为什么,这里会有炼魂珠?”
谢泓衣瞳孔微微一缩。
单烽道:“当初,在猴三郎走后,你的寝殿地上也有很多炼魂珠残片。”
谢泓衣静默了一瞬,身侧的影子终于爆沸了起来,左掌抬起,向着单烽面上便是一掌!
这一巴掌像是轰在了铁石上,单烽侧了一下脸,眼神很陌生。
谢泓衣道:“你已经认定了猴三郎是我的狗。恶狗伤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