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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浮尸的群演已经就位,副导演乔什.麦克拉格用扩音器喊道：“现场保持安静——”

摄制现场开始清场，莱昂纳多扑通一声跳下水，涉水走向已经爬上那块木板的乔茜。

詹姆斯.卡梅隆穿着黑色的钓鱼裤，亲自扛起摄影机准备掌镜接下来的这场戏，助理摄影师科尔克.布鲁姆站在他身边。

灯光组的工作人员则穿上了紧身潜水服，拼起了几块黑色挡光板在脚手架上。

“我们真像是一群不专业的岩鲈鱼渔夫。”莱昂纳多小声揶揄道。

乔茜半坐在漂浮的木板上，闻言说道：“你的幽默感很可贵，请继续保持。”

“幽默感没用，我们得抗冻才行啊。”莱昂纳多夸张地搓搓手，“我这辈子都不想拍这种灾难电影了，尤其是詹姆斯.卡梅隆执导的。”

“那你会错过很多有趣的东西。”乔茜说，“这对于演员来说，太令人遗憾了。”

莱昂纳多耸耸肩，不置可否。

扩音器中属于副导演乔什.麦克拉格的声音不断传来：

“开始录音——”

“开始摄像——”

“加速。”

“标记。”

“第467场，第3个镜头！”

“And——”

“Action！”

收音话筒悬在头顶，灯光闪得人几乎很难睁眼，不算温热的水充满着这个巨大的水槽，潮湿和冰冷为演员的表演增添了很大的难度。

但这一切从来影响不到乔茜。

在副导演喊出“开拍”之前，她已经彻底进入了表演状态，不顾形象地趴在那块木板上，任凭衣物和长发被水浸湿，仿佛感觉不到刺骨的寒冷。

她的眼神热切又哀伤地注视着面前的莱昂纳多，这一瞬间他们成为了无边黑暗里随着海浪漂浮的爱人。

孤寂和心碎已将她彻底包围。

新月当空，星光弥散。

属于杰克的那双蓝眼睛悄然紧闭，再也不会睁开，他近在咫尺的脸容如同一尊优美的大理石雕塑，失去了灵魂和温度。

萝丝紧握着他的手，将之贴近在自己的脸颊。

她那张苍白的脸在光线下非常清晰，没有任何一处落在阴影中，让人感觉到一种微妙的、直击心灵的强烈情感。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早已通红，嘴唇因低温越发显得青紫，原本漂亮的亮红色长发结成一缕缕的，覆盖着白色冰霜，不见任何在那艘大船上的精致优雅。

但却是另一种更为生动的、耀眼的美。

她的眼神专注又凄迷，表情脆弱易碎，但始终带有一丝倔强的不屈，仿佛看不见也听不见除了这一小块木板之外的任何事物，萦绕着无法形容的巨大疏离感。

海浪很安静。

她的眼泪寂静无声。

“CUT！”

因为扮演一具尸体的缘故，莱昂纳多没有能够看见乔茜这一场戏的表演，只隐隐地听到了她的低泣。

然而当乔什喊了卡、他睁开眼，他的眼前是一张值得近距离观赏的脸蛋，即使现在稍微有那么一点儿的狼狈，但这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

莱昂纳多拿手在乔茜面前晃了晃，又笑问：“Hey，你怎么样？”

乔茜眨眨眼，她的脸上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毫无保留的爱意甜蜜而汹涌，是无法被冰冷海水浇灭的滚烫。

这一刻，莱昂纳多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丝非常陌生的情绪，它像是被温暖的水流浸润，又有些许薄荷的清凉。

面前的红发少女双眸阖动，瞳色似光明女神蝶蝶翅上最绚丽的一笔。

四目相对，他们似乎穿越了无数光影，默默地注视着彼此。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詹姆斯.卡梅隆在监视器上看了一遍拍摄到的画面，随后说道：“休息十五分钟！”

所有漂浮在海面上的“尸体”瞬间站了起来，一些人抓紧时间爬出水槽去洗手间，一些人则呆在水里打发时间。

没办法，至少水槽里还有热水，爬出去被风一吹，身上就更冷了。

乔茜这才缓缓回神。

无论看多少次，乔茜还是觉得这一幕很有不真实感，或许这就是银幕背后的魅力。

她慢慢恢复了平静，接过凯莉递给自己的保温杯，就听到身边的莱昂纳多问：“我感觉你有话想说，而且是很破坏浪漫气氛的那种。”

“只是这看起来有一种神奇的反差。”杯口升腾的热气让乔茜的眼神有些湿漉漉的，她一边喝水，一边让化妆师补妆，“就好像两个世界的交界点，一打开门就变了个样。”

“开门？”莱昂纳多仰着脸，用眼角的余光看了过来，他刚才的那种触动也已经消失了，“这个说法很新奇。如果入戏和出戏能有这么便捷，那我真的是谢天谢地了。”

乔茜不置可否，顺着他的目光回以一笑。

拍摄日典型的一天就是这样。

比起乔茜之前待过的任何一个剧组，泰坦尼克号所要承受的困难和痛苦都要翻倍再翻倍，把乔茜这么一个刚开机时，还每天要坐车回家睡觉的讲究人，硬生生逼成了现在这样——

收工回到拖车上，冲个战斗澡倒头就睡。

不仅如此，她甚至不觉得拖车上的床狭窄拥挤，空气干燥憋闷，或者隔音约等于无。

不变的是，每天一早在片场里看到乔茜，人们会发现她永远是精力充沛、斗志昂扬的，就连詹姆斯.卡梅隆偶尔也会有低落的时候——只有她，从来没有。

“女主角是我们的精神领袖。”在拍摄的间隙，詹姆斯.卡梅隆对纪录片导演安德斯.福克的镜头说，“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已经不关注好莱坞的那些报道，也不关心任何关于预算的事。”

“我们只是努力将泰坦尼克号做到极致。”

远超预期的七个月拍摄终于要到尽头了。

1997年的3月22日，数千加仑的水冲击着这艘耗费巨资搭建的真实模型，最危险的水下爆破场景一次成功，亲自掌镜的詹姆斯.卡梅隆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举起这个几乎成为习惯的扩音器，声音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边，“我宣布，泰坦尼克号，正式杀青！”

现场当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将近上百人的剧组成员互相拥抱，每一张脸上都无法抑制地浮现出笑容，就连乔茜都被自己的特效化妆师蒂娜.恩肖搂在怀里，正手忙脚乱地拿纸巾给对方擦眼泪。

在莱昂纳多的第一个起哄下，跟随詹姆斯.卡梅隆工作过许多剧组的摄制组成员，将他们的“片场暴君”抛了起来。

他还偷偷溜到乔茜身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忽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在她下意识的惊呼声中转了好几圈。

随后，整个剧组开了一个超大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