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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乱交错着几条蜈蚣粗细的狰狞伤疤,像是两条深深扎根在地下的枯瘦老树根。

“喏,少爷给你的三枚铜板。”

文叔终于把钱掏了出来,整整齐齐码在长满粗糙厚茧的手心,这才慢吞吞地递给了他。

末了,又拍了拍混混头子的胳膊,语重心长道:“少爷心善,你拿了钱,就莫要再为难其他学子了。你还年轻,悔改罢!”

混混头子一把将他的手打飞,三枚铜板叮当落地。

“老头好胆!” W?a?n?g?址?f?a?布?页?í?f?ū???ē?n????????????????????

被一群小弟注视着,他自觉丢了面子,怒火顷刻间燃尽理智,也顾不上什么分寸了,忍无可忍地抡起拳头。

眼看这嚣张老头的鼻梁就要被一拳打断,他面露喜色,文叔却微偏了下脑袋,险之又险地与他的拳头擦肩而过——是巧合么?

混混头子来不及思考。

一晃神的功夫,他的手腕便已被人捉住。

陡然一阵分筋挫骨的剧痛从腕骨处传来,他大叫一声,被拽得一个踉跄向前扑去,文叔趁势一扭身,抬起老布鞋,轻巧一个勾脚点在他腿弯,他便当场以头抢地,摔了个七晕八素。

“…………”

周围一片死寂。

其他混混呆愣了数息,立马抄起棍棒砖石,嗷嗷叫着扑上来要为老大报仇。

文叔叹了口气,扯开上身那件薄薄的粗麻布衫,脱膊露出了遍体花绣。

那青墨红郁错落的一身花锦,似鲲鹏落彤云,青龙卷海潮,看得张牧目不斜视,当场情难自禁地高叫了一声好。

一炷香后。

张牧张大嘴巴,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混混们,再抬头看看那位自己一直嫌弃不已、觉得老得都快掉牙的瞎眼老仆,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文叔慢吞吞地脱掉布鞋,掸掉鞋面上的灰尘,又用苍老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把衣衫的扣子一个个扣好,俨然一副老态龙钟模样。

但张牧却再不可能把他当一个寻常老仆了。

他一脸敬畏地问明瑾:“你家从哪儿找来的这位高人?”

“文叔以前可是从过军的,我爹到现在都还是按照军中百长的职级给他发放月俸。”明瑾不无自豪道,“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太厉害了!”

张牧的眼睛嗖地一下亮了。

他这个人,对读书学习有多不耐烦,对习武打仗就有多热衷。

老天也未薄待他,赐他一身天生神力,未满十四便能拉四力弓。

奈何云英书院只教软绵绵的君子六艺,随着张牧年岁渐长,连射御课的老师都教不了他什么了。

张牧一直为此耿耿于怀,觉得要不是有明瑾李司他们在书院,上学对他来讲纯属浪费时间。

还不如早点入伍赚军功,说不定还能光耀门楣呢。

结果这话被他老爹张淼听到,张牧差点被打断腿。

从此张牧再不敢提这事,连想让家里帮忙请个习武师父都不敢张口,生怕他老爹再抄起笤帚骂他不知死活。

但文叔不一样啊!

文叔是明家的忠仆,他老爹也见过几次,是过了明路的。

假如他跟随文叔学习武艺被老爹发现,完全可以拿明瑾当挡箭牌——不对,是借口。

张牧看向明瑾的眼神一下子就热切了。

更何况,文叔不仅武艺高强,还有这样一身好花绣!

大丈夫当如是!

明家只让他当个牵骡提囊的老仆,实在是太浪费人才了。

明瑾:“…………”

他一阵恶寒:“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明兄,”张牧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言辞恳切,“咱们是好兄弟对吧?”

明瑾警觉地退后半步。

“得分情况。你要干什么?”

张牧张了张口:“我——”

“多谢二位兄台和这位老人家仗义出手,”一道低哑的少年嗓音斜插过来,打断了张牧未说出口的话语,“在下荀婴荀元栋,此三文钱当物归原主。”

他说着,朝明瑾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又摊开手。

掌心之中,是被他用衣摆擦得锃亮的三枚铜板。

明瑾盯着他掌心的厚茧,本想问为什么大家都是同样的年纪,偏偏你却有表字,但想了想,还还是把疑问咽回了肚子。

娘说过,交浅言深,君子所戒。*

不过他觉得荀婴这个举动很有意思,所以多问了一句:“三文钱而已,丢了就丢了,还捡它干什么?”

荀婴不答,只是看着他,默默地把手往前递了递。

张牧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最讨厌这种一看就读书把脑子读坏的小古板。

明瑾生怕他开口就骂人,赶紧拉了一下他的袖口,然后接过铜板,朝荀婴点头道:“钱我收下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荀婴嘴唇蠕动了一下,摇摇头,又躬身朝他和文叔行了一礼,言谈举止之间挑不出丝毫错处,“婴家中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这份恩情,婴定谨记心中,来日再报。”

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张牧感叹:“五十年之后,又是一个老丁头啊。”

明瑾并肩和他站在一起:“应该不至于。”

“为何不至于?”

“他长得比老丁头好看多了。”

“五十年之后他都是满脸皱纹的老头子了,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张牧说,“说不定老丁头年轻时也是风韵犹存……呃,我是说风度翩翩呢。”

说完,两人同时打了个哆嗦。

风度翩翩的老丁头,太可怕了。

根本没办法想象那副画面。

“但是宁先生就算老了,一定也是个儒雅风流的长者。”走在路上,明瑾突发奇想地说道,“就跟龚院长一样。”

云英书院的院长龚万,容仪端美,逸气轩昂。

年轻时入朝为官,还有人因此参他是佞臣。

直到后来他年岁资历渐长,又留了长须,那些对他容貌的诋毁和赞誉才一同偃旗息鼓。

刚入学时明瑾远远望过这位院长一眼,尽管龚院长年过五十,但老了的美男子还是美男子,笑吟吟负手站在面色僵硬的老丁头和一群老先生中间,依旧鹤立鸡群,望之令人心生好感。

明瑾对长相好看的人向来记忆深刻,所以一直记到今天。

当然,龚院长和宁先生比起来,肯定还是宁先生更胜一筹!

“是是是,你家宁先生永远是天下第一好,行了吧?”

张牧随口敷衍了一句。

眼看着离李司家不远,他立刻打起精神来,把之前被荀婴打断的拜师想法说出了口。

文叔有些为难:“张公子要是想跟着我学武艺,我倒是没意见,但我毕竟是明家的人,成不成还要看少爷的意思。”

明瑾还没来及说话,就被张牧一把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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