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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当时不停地跟他们说,方灼生活在一个多么贫寒的环境里。她没有办法给这个孩子任何帮助,也没有给予她应有的关怀。

每次看见方灼徘徊在别人的窗户口,她都觉得,如果这孩子没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就好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命不好的事最不能怨天尤人。

如今她都快要死了,只想叫这个孩子能受一点点眷顾。

方灼的成绩或许比不上大城市里的孩子,但她的付出和天资肯定不比他们差。

方灼听得怔神。

老太太从来是个骄傲的人。骄傲到哪怕生活艰辛,也可以一辈子不向自己讨厌的儿子要一分钱。

就是她最早教会了方灼什么叫尊严。人可以活得穷,但是永远都要挺着脊梁。只有挺直了背,才能向上看。

老班说:“她当时带了一个红布包,里面包着两万块钱。”

两万块钱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当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从怀里将红布包拿出来,郑重地翻开,将头磕在上面,他们着实感受到了这笔钱的重量。

老太太说,这是方灼唯一一个家人给她存的钱,再穷再苦她都没有动过,只是为了能让方灼上大学。

这就是方灼的救命钱。

老班道:“所以我们答应给你一个考试的机会,只要你能通过,我们就招收你。”

老班的印象其实特别深刻。那一天,方灼穿了一双发白的布鞋,站在学校的宣传栏前面,仰着头看里面张贴的活动照片和竞赛奖状。

面容平静,眼神专注,一张张很仔细地阅读过去,每个字上都要停留一遍。

垂放在两侧的手臂,紧紧地握成拳。大概是有些向往,又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用倔强和隐忍,去抵抗生活的卑微。

这是个好孩子。

老班那个时候强烈意识到,这个社会是不一样的,不公平的,有些人就是缺那么一条向上改变的渠道,如果有,哪怕是条蛛丝他们也能攀住。

“那笔钱我们没要,我让她给你存起来,放银行还能有点利息。”老班说,“你去银行查一查,你有没有开过银行卡,那笔钱应该存在你自己的户头名下。”

方灼有点听不清了,抬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震颤。

“这机会你奶奶给你挣来的。”老班抓着方灼的肩膀,郑重其事地道,“所以你一定要上好大学。方灼,你一定要考上A大!”

第53章 一颗小太阳(方灼带着她的小盆栽,重新...)

老太太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方灼找她说话,她不喜欢搭理。偶尔应上两声,也总是不看方灼的眼睛。

仔细回顾,方灼的童年是那么的弱小天真,几乎在脸上写满了渴求关注的字样。

陈旧的画而在脑海中如同劣质电影迅速闪过,方灼恍惚发现,自己以前的那些小动作,或许都被老太太看在眼里。

小院里正对着马路的矮木凳、晚归时也不会落锁的大门、缝补好的旧衣服、洗到素净发白的二手布鞋、落寞回家时桌上摆着的滚烫白粥……

也许在老太太的眼中,方灼一切的执迷不悟,都是那么的幼稚……且可怜。

她嘴上说着不要依靠我,却又容忍了方灼所带来的各种麻烦。

她出生在一个残酷的年代,现实告诉她,不坚强就活不下去,于是她早早就扼死了自己的天真,也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方灼。

方灼想冲撞,就让她去冲撞。

方灼想流泪,就让她去流泪。

方灼想任性,就拿走她全部的东西,叫她摔打得头破血流后灰头土脸地回来。

注定要在苦难中磨砺的人,不可以想着依靠别人。

老太太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让她明白,这世界很大,可是她还没有走出去的筹码。

临去世的时候,老太太已经不能说话,一直侧着脸看床边的人。

方灼以为她是在看方逸明,原来她是在看自己。

她离开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给方灼炖白粥、给她留门,警告她念书了。

方灼大约有点明白,为什么奶奶不愿意收方逸明的钱。

不接受他心血来潮的好,就不会和他有任何的牵扯,也就不必为这个不值得的人感到难过。他偏心谁、辜负谁,是自欺欺人还是愚蠢无知,都和方灼没有关系。

方灼用力抹了把脸,把眼中朦胧的水气擦去,抬起头,沙哑地问道:“高老师,你的那一万块钱能借我一下吗?”

老班二话没说,从包里抽出那一沓钱。

方逸明不自觉退了一步,手上捏着他重新从银行取出来的两万。但方灼还是将钱塞进了他的怀里,用一种极淡漠,又极疏离的语气,说道:“不用你的帮助。再见。”

方逸明张口欲言,方灼已经背过身不看他,将手揣进兜里,毅然决绝地离开。

男人杵在原地不知所措,感觉肩上、心头,都被这笔钱压得喘不过气。

不可理解的困惑再一次出现,就像他以前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可以那么冷酷一样,他不懂方灼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要拒绝他的好意。

他而向班主任,生硬笑道:“这钱老师帮忙收一下吧,让她把医药费缴了,剩下的给她做生活费。”

老班没接,只是摇了摇头道:“孩子已经那么大了,再说补偿,听起来挺不现实的。她今年十八岁,不是八岁,对现在的她来说,铆着的劲儿比钱重要。所以这笔钱我不能替她收。”

她将包挎在手臂上,跟方逸明礼貌点头,匆匆往病房走去。

严烈跟老班回学校,小牧和刘侨鸿回乡下。几分钟后,病房里骤然安静下来。

方灼搬了张板凳坐在病床边上发呆。落日的余晖一片残红,从窗外照进来。穿过飘动的窗帘,在被而上投出一块不规则的矩形。

一股淡雅又不知名的花香夹在风里,冲淡了病房里那股沉闷的味道。

叶云程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开口叫道:“灼灼。”

方灼朝他看去。叶云程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

方灼于是也冲他轻笑。

她将椅子搬近了一点,问道:“你以前给奶奶寄过很多信对吗?你写了什么?”

“寄过几封,没写什么,你奶奶不识字。”叶云程很轻地说,“不管我写什么,她都不会找人去念。她不想让你见我。也不想知道的太多。”

方灼颔首。

“不过她给我回过一封信。”叶云程问,“你奶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方灼说:“我高一的时候。清明后没多久去世的。”

“嗯。她那时候给我寄了一张你的初中毕业照。”叶云程扯着唇角笑道,“不过拍得太丑了,我没认出来。”

方灼失笑道:“难怪我说,我的毕业照怎么不见了。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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